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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典卷第一百八十八 邊防四

  南蠻下

   嶺南序略 嶺南蠻獠 海南序略 黃支 哥羅 林邑 扶南 頓遜 毗騫 干陀利 狼牙脩 婆利 槃槃 赤土 真臘 羅剎 投和 丹丹 邊斗 杜薄 薄剌 焚 火山 無論 婆登 烏篤 陀洹 訶陵 多蔑 多摩長 哥羅舍分

     嶺南序略

  五嶺之南,漲海之北,三代以前,是為荒服。秦平天下,開置南海等三郡。秦亂,趙佗據有其地。傳五代九十三歲,至漢武建元中,伏波將軍路博德滅之,分為儋耳等九郡。其珠崖郡在海洲上,大率數歲一反。元帝初元中,納賈捐之議,罷之。後漢光武建武中,交趾女子徵側反,略有六十餘城。伏波將軍馬援討平之。桓靈以後,蠻獠又據象郡象林縣,遂為林邑國矣。其餘郡縣,歷代雖時有反亂,州郡兵旋平定之。

     嶺南蠻獠

  極南之人,雕題交趾。其俗男女同川而浴。題,額也。雕謂刻其肌,以丹青涅之也。交趾,謂足大趾開闊,並立相交。其西有噉人國,生首子輒解而食之,謂之宜弟。味旨則以遺其君,君而賞其父。娶妻妾美,皆讓其兄,烏滸人是也。烏滸地在今南海郡之西南,安南府之北,朗寧郡管。

  交趾之南有越裳國。周公居攝六年,天下和平,越裳以重譯而獻白雉。周德既衰,於是稍絕。及楚子稱霸,朝貢百越。

  秦始皇平天下,開嶺外,置南海、今南海、始興、義寧、海豐、恩平、南陵、臨賀、高要、感義、晉康、臨封、開陽、高涼、連城、新興、銅陵、懷德、潮陽等郡地皆是。桂林、今始安、平樂、蒙山、開江、蒼梧、潯江、臨江、鬱林、平琴、安城、賀水、常林、象郡、龍城、融水、朗寧、懷澤、寧仁、寧浦、橫山、脩德、龍池、永定等郡地皆是。象郡。今招義、南潘、普寧、陵水、南昌、定川、寧越、安南、武峨、龍水、忻城、九真、福祿、文陽、日南、承化、玉山、合浦、安樂、海康、溫水、湯泉等郡皆是。至胡亥時,南海尉任囂病且死,召南海龍川令真定人趙佗語曰:漢真定今常山郡,漢龍川今海豐郡。「中國擾亂,未知所安。番禺今南海郡負山險阻,負,倚也。南北東西數千里,可以為國。郡中長吏無足與言,故召公告之。」即被佗書,行南海尉事。被,加也。囂死,佗即絕秦所開新道,聚兵自守。秦已滅,佗即擊并桂林、象郡,自立為南越武王。

  漢已定天下,為中國勞苦,故釋佗不誅,遣陸賈立佗為南越王。高后時,佗乃自稱為南越武帝,發兵攻長沙邊邑,敗數縣而去。今長沙、衡陽等郡。以兵威財物賂遺閩越、即今閩川。西甌駱越役屬焉,西甌即駱越也,言西者以別東甌耳。今南海郡西南懷澤等郡。東西萬餘里,南北數千里。及孝文帝初立,鎮撫天下,乃為佗親在真定,置守邑,歲時奉祠;召其從昆季,尊官厚賜寵之。詔陸賈使往諭之。賈至,南越王上書謝,願為藩臣奉職貢。

  至武帝建元四年,佗孫胡時,閩越王郢興兵擊南越邊邑。胡使人上書曰:「兩越俱為藩臣,無得擅興兵相攻擊。今東越擅侵臣,臣不敢興兵,唯天子詔之。」於是天子多南越義,守職約,為遣兩將往討閩越。淮南王安上書諫曰:「夫越,方外之地,劗髮文身之人也,越人劗髮,古翦字也,劗與翦同。不可以冠帶之國法度理也。自三代之盛,胡、越不與受正朔,非強不能服,威不能制也;以為不居之地,不牧之人,不足以煩中國也。地不可居,而人不可牧養。故古者封內甸服,封內謂封圻千里之內。甸服主理王田,以供祭祀也。封外侯服,封外,千里之外。侯,候也,為王者斥候。侯衛賓服,侯服之外又有衛服,賓見於王,侯衛二服同為賓也。蠻夷要服,又在侯衛之外,而居九州之內者。要言以文德要束之耳。戎狄荒服。此在九州之外者也。荒言其荒忽絕遠,來去無常。遠近之勢異也。自漢初定以來七十二年,吳、越人相攻擊者不可勝數,然天子未嘗舉兵而入其地也。臣聞越非有城郭邑里也,處谿谷之間,篁竹之中,竹叢也。竹田曰篁。習於水鬥,便於用舟,地深昧而多水險。味,暗也,言多草木。中國之人不知其勢阻而入其地,雖百不當其一。得其地,不可郡縣也;攻之,不可暴取也。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,相去不過寸數,而閒獨數百千里,阻險林叢,弗能盡著。不可盡載於圖。著,張許反。視之若易,行之甚難。今自攻擊,而陛下以兵救之,是反以中國而勞蠻夷也。疲勞中國之人於蠻夷之地。且越人愚戇輕薄,戇,陟降反。負約反覆,其不用天子之法度,非一日之積也。壹不奉詔,舉兵誅之,臣恐後兵革無時得息也。今發兵行數千里,資衣糧,入越地,輿轎而隃嶺,轎音橋,謂隘道輿車也。舟而入水,,曳也,音佗。夏月暑時,歐洩霍亂之病相隨屬也。曾未接刃,死傷者必眾矣。且越人寡力薄材,不能陸戰,又無車騎弓弩之用,然而不可入者,以保地險,而中國之人不能其水土也。能,堪。南方暑溼,近夏癉熱,癉,黃病,丁幹反。暴露水居,蝮蛇蟲,,毒也,音壑。疾疫皆作,兵未血刃而病死十二三,雖舉越國而虜之,不足以償所亡。舉謂總取也。臣聞道路言,閩越王弟甲弒王而殺之,甲者閩王弟之名。甲以誅死,其人未有所屬。陛下若欲來內,處之中國,使重臣臨存謂省問。以招致之,此必攜幼扶老以歸聖德。若陛下無所用之,則繼其絕世,存其亡國,建其王侯,此必委質為藩臣,代供貢職。陛下以方寸之印,丈二之組,不勞一卒,不頓一戟,頓音鈍。而威德並行。今以兵入其地,必雉兔逃入山林險阻。如雉兔之逃竄,而入山林險阻之中。背而去之,則復相群聚;留而守之,歷歲經年,則士卒罷倦,罷音疲。食糧乏絕,男子不得耕稼樹種,婦人不得紡績織紝。紝,女今反。陛下以四海為境,九州為家,生人之屬皆為臣妾,人徒之眾足以奉千官之供,租稅之收足以給乘輿之御,號令天下,四海之內莫不響應。陛下垂德惠以覆育之,使元元之甿安生樂業,則澤被萬代,傳之子孫。夷狄之地何足以為一日之閒閒讀曰閑。得其地物不足為一日閑暇之虞。而煩汗馬之勞乎?」帝不從。兵未逾嶺,閩越王弟餘善殺郢以降,於是罷兵。

  後至孫興立。其母太后本中國人,勸王及幸臣上書請比內諸侯,三歲一朝。其相呂嘉不欲,遂反,攻殺太后、王,盡殺漢使者,立胡長男建德為王,發兵守要害處。於是令越人及江淮以南樓船十萬師往討之。元鼎五年秋,衛尉路博德為伏波將軍,自桂陽,下匯水;今連山郡有匯水,通四會。或作湟。匯音會。主爵都尉楊僕為樓船將軍,出章郡,下橫浦;今南康郡太康縣西南。故歸義越侯二人故越人,降為侯。為戈船、下瀨將軍,瀨,水流沙上也。伍子胥有戈船以載干戈,因謂之戈船。出零陵,今郡。或下離水,今桂江。或抵蒼梧;今郡。使馳義侯越人,名遺。因巴蜀罪人,發夜郎兵,下牂牁江:咸會番禺。元鼎六年冬,樓船將軍將精卒先陷尋,破石門,今南海郡北。得越船粟,因推而前,挫越鋒。伏波將軍將罪人道遠後期,與樓船會,乃有千餘人,遂俱進。樓船居前,至番禺。建德、嘉皆城守。樓船自擇便處,居東南面,伏波居西北面。會暮,樓船攻敗越人,縱火燒城。越素聞伏波,暮,不知其兵多少。伏波乃遣使招降者,賜印綬,復縱令相招。來降者即賜以侯印,而放令還,更相招諭。樓船力攻燒敵,反驅而入伏波營中。遲明,遲,丈二反。城中皆降伏波。呂嘉、建德以夜與其屬數百人亡入海。伏波遣人追。以故其校司馬蘇弘得建德,越郎都稽越中所置郎。得嘉。戈船、下瀨將軍兵及馳義侯所發夜郎兵未下,南越已平。遂以其地為儋耳、珠崖、南海、蒼梧、鬱林、合浦、交趾、九真、日南九郡,並今郡地,惟交趾則今安南也。置交趾刺史領。自佗王後凡五代,九十三歲而亡焉。

  其珠崖、儋耳二郡在海洲上,東西千里,南北五百里。今珠崖等郡地。其渠帥貴長耳,皆穿珠而縋之,垂肩三寸。武帝末,珠崖太守會稽孫幸調廣幅布獻之,蠻不堪役,遂攻郡殺幸。幸子豹合率善人還復破之,自領郡事,討擊餘黨,連年乃平。豹遣使封還印綬,上書言狀,制詔即以豹為珠崖太守,即,就也。威政大行,獻命歲至。中國貪其珍賂,漸相侵侮,故率數歲一反。

  至元帝時,珠崖數反。賈誼孫捐之上書請不擊,曰:「臣聞堯、舜、禹三聖之德,地方不過數千里,西被流沙,東漸於海,朔南暨聲教,迄於四海,欲與聲教即理之,不欲與者不彊理也,故君臣歌德,含氣之物,各得其宜。武丁、成王,殷、周之大仁也,然地東不過江黃,西不過氐羌,南不過蠻荊,北不過朔方,是以頌聲並作,視聽之類,咸樂其生,越裳氏重九譯而獻,此非兵革之所能致。及其衰也,南征不還。以至於秦,興兵遠攻,貪外虛內,務欲廣地,不慮其害,而天下潰畔。賴聖漢為百姓請命,平定天下。至孝文皇帝,偃武行文,則斷獄數百,人賦四十,丁男三年而一事。時有獻千里馬者,詔不受,其令四方無來獻。至孝武皇帝,以國富人逸,攘卻匈奴,西連諸國,至於安息,東過碣石,以玄菟、樂浪為郡,更移營塞,制南海以為九郡,則天下斷獄萬數,人賦數百,造鹽鐵酒榷之利以佐用度,猶不能足。當此之時,寇賊並起,征伐不休之故也。今陛下不忍涓涓之忿,欲敺士眾擠之大海之中,快心幽冥之地,非所以救助飢饉,保全元元也。詩云:『蠢爾蠻荊,大邦為讎』。自古而患之久矣,何況乃服其南萬里之蠻乎?駱越之人,父子同川而浴,相習以鼻飲,與禽獸無異,本不足郡縣置也。顓顓獨居一海之中,霧露氣溼,多毒草蟲蛇水土之害,人未見虜,戰士自死。又非獨珠崖有珠犀玳瑁也,棄之不足惜,不擊不損威。其人譬猶魚鱉,何足貪也。臣竊以往者羌軍言之:暴師曾不一年,兵出不踰千里,費四十餘萬萬,大司農錢盡,乃以少府禁錢續之。夫一隅為不善,費尚如此,況於勞師遠攻,亡士無功乎!求之往古則不合,施之當今又不便。臣愚以為非冠帶之國,禹貢所及,春秋所理,皆可且無以為。」至初元三年,遂罷之。凡立郡六十五歲。

  凡交趾所統,雖置郡縣,而言語各異,重譯乃通。人如禽獸,長幼無別。項髻徒跣,為髻於項上。以布貫頭而著之。後頗徙中國罪人,使雜居其閒,乃稍知言語,漸見禮化。

  光武中興,錫光為交趾,任延守九真,交趾、九真並今郡地。於是教其耕稼,制為冠履。初設媒娉,始知姻娶,建立學校,導之禮義。

  建武十六年,交趾女子徵側及其妹徵貳反,攻郡。徵側者,麊泠縣雒將之女也,麊音麋,今承化郡地。嫁為朱鳶人詩索妻,甚雄勇。漢朱鳶今安南府縣。交趾太守蘇定以法繩之。側忿,故反。於是九真、日南、合浦蠻俚皆應之,凡略六十五城,自立為王。交趾刺史及諸太守僅得自守。十八年,遣伏波將軍馬援、樓船將軍段志,發長沙、今長沙、衡陽郡地。桂陽、今桂陽、連山郡地。零陵、今零陵、江華郡地。蒼梧今蒙山、開江、蒼梧、潯江郡地。兵萬餘人討之。明年夏四月,援破交趾,斬徵側、徵貳等,餘皆降散。進擊九真賊都陽等,破降之。徙其渠帥三百餘口於零陵,嶺表悉平。

  章帝元和初,日南徼外蠻夷究不事人蠻夷別號。邑豪獻生犀、白雉。

  和帝永元中,日南、象林在日南郡界,今林邑國。蠻夷二千餘人寇掠百姓,於是置象林將兵長史,以防其患。

  順帝永和二年,日南、象林徼外蠻夷區憐等數千人攻象林縣,燒城寺,殺長吏。州郡并力討之,不利。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屬,大尉、司馬、司空、大將軍府。問其方略,皆議遣荊、今南陽、江陵、江夏、安陸、義陽、長沙、衡陽等郡地。揚、今淮南廣陵等郡,江南丹陽等郡、江西章郡等地。兗、今陳留、靈昌、東平、濟陽、濟陰等郡地。荊河今潁川、汝南、淮陽、睢陽、汝陰等郡。四萬兵赴之。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駮曰:「若荊、揚無事,發之可也。今二州盜賊,盤結不散,而復擾動,必更生患。又兗州、荊河之人,遠赴萬里,詔書迫促,必致叛亡。軍行三十里為程,而去日南九千餘里,三百日乃到,計人廩五升,古升小,故曰五升。用米六十萬斛,不計將吏驢馬之食,但負甲自致,費便若此。九真、日南相去千里,發其吏人,猶尚不堪,何況四州之卒以赴萬里之艱哉!前中郎將尹就討益州叛羌,益州諺曰:『虜來尚可,尹來殺我!』後就徵還,以兵付刺史張喬,喬因其將吏,旬月之閒,破殄寇虜。此發將無益之效,州郡可任之驗也。宜更選有勇略仁惠任將帥者,以為刺史、太守,悉使往止交趾府下。時刺史理廣信,今蒼梧郡蒼梧縣。今日南兵單無穀,守既不足,戰又不能,可一切徙其吏人北依交趾,事靜之後,乃令歸本。還募蠻夷,使自相攻。有能反間致頭首者,許以封侯裂土之賞。故并州刺史長沙祝良,性多勇決,又南陽張喬,前在益州有破虜之功,皆可任用。昔文帝就加魏尚為雲中守,哀帝即拜龔舍為太山太守,宜即拜良等,便道之官。」於是拜祝良為九真太守,張喬為交趾刺史。喬、良至,單車入賊地,設方略,招以威信,嶺外復平。其後屢為反叛,州郡兵討降之。

  至靈帝建寧三年,鬱林今郡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烏滸人十餘萬內屬,皆受冠帶,開置七縣。然自漢以後,列置州縣,獠俗難理,率數歲一亂,終不足為大患。大唐大曆中,循州刺史哥舒晃襲殺嶺南節度使呂崇賁,據廣州反,詔戶部尚書路冀公嗣恭總兵討之。晃率其徒守拒,凡三歲而滅。

     海南序略

  海南諸國,漢時通焉。大抵在交州南及西南,居大海中洲上,相去或三五千里,遠者二三萬里。乘舶舉帆,道里不可詳知。外國諸書雖言里數,又非定實也。其西與諸胡國接。元鼎中,遣伏波將軍路博德開百越,置日南郡。其徼外諸國,自武帝以來皆獻見。後漢桓帝時,大秦、天竺皆由此道遣使貢獻。及吳孫權,遣宣化從事朱應、中郎康泰使諸國,其所經及傳聞,則有百數十國,因立記傳。晉代通中國者蓋。及宋齊,至者有十餘國。自梁武、隋煬,諸國使至踰於前代。大唐貞觀以後,聲教遠被,自古未通者重譯而至,又多於梁、隋焉。其無異聞,亦不復更記。

     黃支

  黃支國,漢時通焉。合浦、日南之南三萬里,俗略與珠崖相類。自武帝以來皆獻見,有明珠、玉璧、琉璃、奇石、異物。大珠至圍二寸以下,而至圓者,置之平地,終日不停。

     哥羅

  哥羅國,漢時聞焉。在槃槃東南,亦曰哥羅富沙羅國云。其王姓矢利婆羅,名米失缽羅。其理城累石為之。城有樓闕,門有禁衛,宮室覆之以草。國有二十四州而無縣。庭列儀仗,有纛,以孔雀羽飾焉。兵器有弓、箭、刀、、皮甲。征伐皆乘象,一隊有象百頭,每象有百人衛之。象鞍有鉤欄,之中有四人,一人執,一人執弓矢,一人執殳,一人執刀。賦稅人出銀一銖。國無蠶絲、麻紵,唯出古貝布。畜有牛,少馬。其俗,非有官者不得上髮裹頭。又嫁娶初問婚,惟以檳榔為禮,多者至二百盤。成婚之時,唯以黃金為財,多者至二百兩。婦人嫁訖則從夫姓。音樂有琵琶、橫笛、銅鈸、鐵鼓、簧。吹蠡擊鼓。死亡則焚屍,盛以金甖,沈之大海。

     林邑

  林邑國,秦象郡林邑縣地。漢為象林縣,屬日南郡,古越裳之界也,在交趾南,海行三千里。其地縱廣可六百里,去日南界四百餘里。其南,水步道二百餘里,有西屠夷,亦稱王焉,馬援所植兩銅柱,表漢界處也。馬援北還,留十餘戶於銅柱處。至隋有三百餘戶,悉姓馬,土人以為流寓,號曰「馬流人」。銅柱尋沒,馬流人常識其處。林邑國記:「馬援樹兩銅柱於象林南界,與西屠國分漢之南境。」又云:「銅柱山周十里,形如倚蓋,西跨重巖,東臨大海。」屈璆道里記又云:「林邑大浦口有五銅柱焉。」後漢末大亂,縣功曹姓區,有子曰連,殺縣令,自號為王,子孫相承。吳時通使。其後王無嗣,外孫范熊代立。熊死,子逸代立。

  其國有金山,石皆赤色,其中生金,金夜則出飛,狀如螢火。又出玳瑁、貝齒、古貝、沈木香。古貝者,樹名也,其華成時如鵝毳,抽以績紡作布,潔白與紵布不殊,亦染成五色,織為斑布也。沈木香,土人破斷之,積以歲年,朽爛而心節獨在,置水中則沈,故名曰沈香。次不沈者曰棧香也。又出猩猩獸。爾雅云:「肉之美者,猩猩之脣。」多琥珀。松脂淪入地,千歲為茯苓,又千歲為琥珀。又云楓脂為之。琥珀在地,其上及旁不生草木,深者或八九尺,大如斛,削去皮成焉,初如桃膠,凝成乃堅。其金寶物產,大抵與交趾同。

  以塼為城,蜃灰塗之。居處為閣,名曰干闌,皆開北戶以向日,或東西無定。尊官有二:其一曰西那婆帝,其二曰薩婆地歌。其屬官三等:其一倫多姓,次歌倫致帝,次乙地伽蘭。外官分為二百餘部,其長官曰弗羅,次曰阿倫,如牧宰之差也。書樹葉為紙,施椰葉為席。男女皆以橫幅古貝繞腰以下,謂之干漫,亦曰都漫。穿耳貫小鐶。貴者著革履,賤者跣行。自林邑、扶南諸國皆然也。其王戴金花冠,形如章甫,加瓔珞,出則乘象,吹螺擊鼓,罩古貝繖,以古貝為幡旗。國不設刑法,有罪者使象蹋殺之。林邑浦外有不勞山,罪人亦送此山,令其自死。其大姓號婆羅門,嫁娶必用八月。女先求男,由貴男而賤女也。同姓還相婚姻。人性凶悍,果於戰鬥。有弓、箭、刀、槊,以竹為弩。樂有琴、笛、琵琶、五絃,頗與中國同。每擊鼓以警眾,吹蠡以即戎。其人深目高鼻,髮拳色黑。婦人椎髻。四時暄暖,無霜雪。王死七日而葬,有官者三日,庶人一日。皆以函盛屍,鼓舞導從,轝至水次,積薪焚之。收餘骨,王則內金甖中,沈之於海;有官者以銅,沈之海口;庶人以瓦,送之於江。男女截髮,隨喪至水次,盡哀而止。其寡婦孤居,散髮至老。人皆奉釋法,文字同於天竺。王事尼乾道,鑄金銀人像大十圍。

  至晉武帝太康中又來貢獻。成帝咸康二年,范逸死,奴文篡位。奴文昔嘗北至洛陽商貨,因教王作宮室兵車器械,王愛信之,使為將,乃譖王諸子,或徙或奔。及王死無嗣,遂自立為王。乃攻旁國,并之,有眾四五萬。至穆帝永和三年,文率其眾攻陷日南,今郡地。遂據其地,告交州刺史朱蕃,交州,今安南府。求以日南北鄙今郡地。橫山為界。初,徼外諸國嘗齎寶物自海路來貿貨賄,而交州刺史、日南太守多貪利侵侮,十折二三,由是諸國怨憤。且林邑少田,故貪日南之地。文又襲九真,今郡地。害士庶十八九。文死,子佛立,猶屯日南。九真太守灌邃率兵討佛,走之,邃追至林邑。時五月立表,日在表北,影在表南九寸一分,自北影之南,故開北戶以向日,此大較也。佛乃請降。其後頻寇日南、九德之郡,今安南日南郡界。殺傷甚多,交州遂至虛弱。至佛曾孫文敵,後為扶南王子當根純所殺。大臣范諸農平其亂,而自立為王。死,子陽邁立。死,其子咄立,復名曰陽邁。初其父陽邁母始產,夢人以金藉之。夷人謂金曰陽邁,故為名。至咄纂父業,又名焉。宋文帝元嘉中,侵暴日南、九德諸郡。宋九德郡今安南日南郡界。宋使振武將軍宗元幹討之,克林邑。陽邁父子並挺身奔逃。所獲珍異皆是未名之寶。又銷其金人,得黃金數十萬斤。其後累代,自宋、齊、梁、陳皆遣使朝貢。

  隋文帝既平陳,後遣大將軍劉方率步騎萬餘擊之。其王梵志率其徒乘象而戰。方多掘小坑,草覆其上,因以兵挑之。梵志悉眾而陣,方偽北走,梵志逐之,其象多陷,轉相驚駭,軍遂亂。方縱兵擊,大破之。遂棄城而走。方入其都,獲其廟主十八枚,皆鑄金為之,蓋有其國十八葉矣。方既平其國,班師,故地遂空。梵志收拾遺人,別建國邑。

  至大唐貞觀中,其王范頭利死,率國人共立頭利女為王。諸葛地者,頭利之姑子。女王獨任,國中不寧。大臣可倫翁定乃立地為王,妻之以女主,其國乃定。諸葛地自立後,遣使可倫因地盤獻火珠,狀如水精,日正午時,以珠承影,取艾衣之,火見,云得之於羅剎國。今之環王國主即梵志之後,在日南郡西,陸行二十餘日方至。

     扶南

  扶南國在日南郡之南,海西大島中,去日南可七千里,在林邑西南三千餘里。其境廣袤三千餘里。國俗本裸,文身被髮,裸,郎果反。不製衣裳。其先有女人為王,號曰柳葉,年少壯健,有似男子。其南有激國人名混潰來伐,柳葉降之,遂以為妻。惡其裸露形體,乃穿疊布貫其首,理其國。子孫相傳。至王混盤況死,國人立其大將范師蔓為王。蔓勇健有權略,以兵威伐旁國,咸服屬之,自號扶南大王,開地五六千里。蔓死,國亂,大將范尋自立為王。是吳、晉時也。

  土地坳下而平博,氣候、風俗、物產大較與林邑同。有城邑宮室,國王居重閣,以木柵為城。海邊生大若葉,長八九尺,編其葉以覆屋。國人亦為閣居。為船八九丈,廣纔六七尺,頭尾似魚。國王行乘象。人皆醜黑拳髮,裸身跣行。耕種為務,一歲種,三歲穫。又好雕文刻鏤,食器多以銀為之。出金鋼,可以刻玉,狀似紫石英,其所生乃在百丈水底盤石上,如鍾乳,人沒水取之,竟日乃出,以鐵鎚之而不傷,鐵乃自損,以羖羊角扣之,漼然冰泮。貢賦以金、銀、珠、香。亦有書記府庫,文字類胡。

  吳時遣康泰、朱應使於尋國,國人猶裸,唯婦人著貫頭。泰、應謂曰:「國中實佳,但人褻露可怪耳。」尋始令國內男子著橫幅,今干漫也。大家乃截錦為之,貧者以布。又有老鵰,入海為玳,可以裁作馬勒,謂之珂西。晉泰始、太康中,皆遣使貢獻。東晉時有竺旃檀稱王,亦遣使。

  其後王姓嬌陳如,本天竺婆羅門也。有神語曰:「應王扶南。」嬌陳如南至盤盤,扶南人聞之迎而立焉。復改制度,用天竺法。今其國人居不穿井,數十家共一池引汲之。俗事天神,以銅為像,二面者四手,四面者八手,手各有所持,或小兒,或鳥獸,或日月。王坐則偏踞翹膝,垂左膝至地,以白疊敷前,設金盆香爐於其上。居喪則剃除鬢髮。人無禮義,男女恣其奔隨。

  宋、齊、梁並獻方物。隋時其國王姓古龍。諸國多姓古龍,訊耆老,言「崑崙無姓氏,乃『崑崙』之訛。」隋代遣使貢獻。大唐武德後,亦頻來貢。貞觀中,又獻白頭國二人於洛陽。其國在扶南之西,在參半之西南,男女生皆素首,身又凝白,居山洞之中,四面巖嶮,故人莫至,與參半國相接。

     頓遜

  頓遜國,梁時聞焉,一曰典遜。在海崎上,地方千里。有五王,並羈屬扶南,北去扶南可三千餘里。其國之東界通交州,其西界接天竺、安息徼外諸國,賈人多至其國市焉。所以然者,頓遜迴入海中千餘里,漲海無涯岸,船舶未曾得逕過也。其市東西交會,日有萬餘人,珍物寶貨無種不有。又有酒樹,似安石榴,採其花汁,停酒甕中,數日成酒。出藿香,插枝便生,葉如都梁,以裛衣。國有區撥等花十餘種,冬夏不衰,日載數十車貨之。其花,燥更芬馥,亦末為粉,以傅身焉。

  其俗又多鳥葬。將死,親賓歌舞於郭外,有鳥如鵝,口似鸚鵡而紅色,飛來萬計,家人避之,鳥食肉盡乃去,燒其骨沈海中,以為上行人也,必生天。鳥若迴翔不食,其人乃自悲,復以為己有穢,更就火葬,以為次行也。若不能生入火,又不被鳥食,以為下行也。

     毗騫

  毗騫國,梁時聞焉,在頓遜之外大海洲中,去扶南八千里。傳其王身長丈二尺,頭長三尺,自古來不死,莫知其年。其王神聖,知將來事,南方號曰長頭王。國俗,有室屋衣服,噉粳米。其人言語小異扶南國。不受估客,有往者亦殺而噉之,是以商旅不敢至。王常樓居,不血食,不事神鬼。其子孫死如常人。

  又傳扶南東界即漲海,海中有大洲,洲上有諸薄國,國東有馬五洲。復東行漲海千餘里,有燃火洲。其上有樹生火中,洲左近人剝取其皮,紡績作布,極得數尺,以為手巾,與蕉麻無異而色微青黑。若小有垢汙,則投火,復更精潔。

     干陀利

  干陀利國,梁時通焉,在南海洲上。其俗與林邑、扶南略同。出斑布、古貝、檳榔。檳榔特精好,為諸國之極。武帝天監中,遣使貢方物。

     狼牙脩

  狼牙脩國,梁時通焉,在南海中。其界東西三十日行,南北二十日行,北去廣州二萬四千里。其土氣、物產與扶南略同,偏多棧、沈、婆律香等。其俗,男女皆袒而披髮,以古貝布為干漫。其王及貴臣乃加雲霞布覆髀,薄計反。以金繩為絡帶,金鐶貫耳。女子則披布,以瓔珞繞身。其國累塼為城,重門樓閣。王出乘象,有旛毦旗鼓,罩白蓋,兵衛甚設。武帝天監中,遣使獻方物。其使云,立國以來四百餘年。

     婆利

  婆利國,梁時通焉,在廣州東南海中洲上。自交趾浮海,南過赤土、丹丹國,乃至其國,去廣州二月日行。國界東西五十日行,南北二十日行,有百三十六聚。土氣暑熱,如中國之盛夏,穀一歲再熟,草木常榮。海出文螺、紫貝。有石名蚶火談反貝羅,初採之柔軟,刻削為物,暴乾之,遂堅硬。有鳥名舍利,解人語。其國人皆黑色,穿耳附璫,披古貝如帊,及為都漫。王乃用斑絲者,以瓔珞繞身,頭著金長冠,高尺餘,形如弁,綴以七寶之飾,帶金裝劍,偏坐金高座,以銀蹬支足。侍女皆為金花雜寶之飾,或持白毦拂及孔雀扇。王出,以象駕輿,施羽蓋珠簾,其導從吹螺擊鼓。國人善投輪刃,其大如鏡,中有竅,外鋒如鋸,遠以投人,無不中。其餘兵器與中國略同。

  俗類真臘,物產同於林邑。王姓嬌陳如,自古未通中國。武帝天監中來貢。隋大業中,又遣使貢獻。其王姓剎利耶伽。大唐貞觀中,又遣使朝貢。

     槃槃

  槃槃國,梁時通焉,在南海大洲中。北與林邑隔小海。自交州船行四十日,至其國。其王曰楊栗翨。音翅。栗翨父曰楊德武連,以上無得而紀。百姓多緣水而居。國無城,皆豎木為柵。王坐金龍床,每坐,諸大人皆兩手交抱肩而跽。暨几反。又其國多有婆羅門,自天竺來,就王乞財物。王甚重之。其大臣曰郎索濫,次曰崑崙帝也,次曰崑崙和,胡臥反。次曰崑崙帝索甘且。其言崑崙、古龍,聲相近,故或有謂為古龍者。其在外城者曰那延,猶中夏刺史、縣令。其矢多以石為鏃,則以鐵為刃。有僧尼寺十所,僧尼讀佛經,皆肉食而不飲酒。亦有道士寺一所,道士不飲食酒肉,讀阿脩羅王經,其國不甚重之。俗皆呼僧為比丘,呼道士為貪。隋大業中,亦遣使朝貢。

     赤土

  赤土國,隋時通焉,扶南之別種也。直崖州之南,渡海水行,便風十餘日,經雞籠島至其國。所都土色多赤,因以為號。東波羅剎國,西羅婆國,南訶羅且國,北拒大海,地方數千里。王姓瞿曇氏,名利富多塞,不知有國近遠。居僧祇城,亦曰師子城,有門三重,相去各百許步。王宮諸屋悉是重閣,北面而坐,座三重榻,衣朝霞布,冠金花冠,垂雜寶瓔珞。王榻後作一木龕,以金銀五香木雜鈿之。龕後懸一金光焰,遠視如項後。其官,薩陀伽羅一人,陀拏拏,女除反。達叉三人,伽利蜜迦三人,共掌政事。俱羅末帝一人,掌刑法。每城置那耶迦一人,缽帝一人。其俗皆穿耳翦髮,無跪拜之禮。以香油塗身。俗敬佛,尤重婆羅門。婦人作髻於項後。男女通以朝霞朝雲雜色布為衣。豪富之室,恣意華靡,唯金鎖非王賜不得服用。冬夏常溫,雨多霽少。種植無時,特宜稻、穄、音祭。白豆、黑麻,自餘物產多同於交趾。以甘蔗作酒,雜以紫瓜根。戲有雙六、雞卜。冬至之日,影直在下;夏至日,影在南。戶皆北向。

  煬帝時,募能通絕域。大業三年,屯田主事常駿、虞部主事王君政等應召。駿等自南海郡乘舟,晝夜二旬,每值便風,至焦石山而過。東南泊陵伽缽拔多洲,西與林邑相對,上有神祠焉。又南行,至師子石,自是島嶼連接。又行二三日,西見狼牙脩國之山,於是南達雞籠島,至於赤土之界,月餘至其國都。駿等奉詔書上閣,王以下至皆坐,宣詔訖,引駿等入宴。王前設兩床,上並設草葉盤,方丈五尺,上有黃白紫赤四色之,牛、羊、魚、鱉、豬、玳瑁之肉百餘品。延駿升床。從者坐於地席。及還,遣那耶迦隨駿貢方物。既入海,見綠魚群飛水上。浮海十餘日,至林邑,東南並山而行。並音蒲浪反。其海水闊千餘步,色黃氣腥,舟行十日不絕,云是大魚糞也。循海北岸,達於交趾。六年,還卻到中國焉。

     真臘

  真臘國,隋時通焉,在林邑西南,本扶南之屬國也。去日南郡舟行六十日而至,南接車渠國,西有朱江國。王姓剎利,自其祖漸以強盛,至其王質多斯那,遂兼扶南而有之。死,子伊奢那先代立。大業中,遣使朝貢。居於伊奢那城,郭下二萬餘家。城中有大堂,是其王聽政之所。大城三十所,城有數千家,各有部帥,官名與林邑同。其王坐五香七寶床,施寶帳,以文木為竿,象牙金鈿為壁,狀如小屋,懸金光焰,有同於赤土。有五大臣及諸小臣。朝於王者,輒於階下三稽首。王喚上階則跪,以兩手抱膊,遶王環坐,議政事訖,跪伏而去。

  其國與參半、朱江二國和親,數與林邑、陀洹二國戰爭。王初立之日,所有兄弟並刑殘之,或去一指,或劓其鼻,別處供給,不得仕進。人形小而色黑,婦人亦有白者,悉拳髮垂耳,性氣捷勁。居處器物頗類赤土。以右手為淨,左手為穢。飲食多酥酪、沙糖、粟、米餅。欲食之時,先取雜肉羹與飯相和,手揣而食之。

  其國北多山阜,南有水澤,地氣尤熱。有婆那娑樹,無花,葉似柿,實似冬瓜。菴羅樹,花葉似棗,實似李。毗野樹,花似木瓜,葉似杏,實似楮。婆田羅樹,花葉實並似棗而小異。歌畢佗樹,花似林檎,葉似榆而厚大,實似李,其大如升。自餘多同九真。海中有魚名建同,四足,無鱗,其鼻如象,吸水上噴,高五六十尺。有浮湖魚,其形似,觜如鸚鵡,有八足。多大魚,半身出水,睹之如山。每五六月中,毒氣流行,即以白豬、白牛、白羊於城西門外祠之;不然者,五穀不登,六畜多死,人眾疾疫。東有神名婆多利,祭用人肉。其王年別殺人,以夜祠禱,有守衛者千人。其敬鬼如此。多奉佛法,尤信道士,佛及道士立像於館。大唐武德六年,遣使獻方物。

     羅剎

  羅剎國在婆利之東。其人極陋,朱髮黑身,獸牙鷹爪。時與林邑人作市,輒以夜,晝日則掩其面。隋煬帝大業三年,遣使常駿等使赤土國,至羅剎。

     投和

  投和國,隋時聞焉,在海南大洲中,真臘之南。自廣州西南水行百日,至其國。王姓投和羅,名脯邪乞遙,理數城。覆屋以瓦,並為閣而居。屋壁皆以彩畫之。城內皆王宮室,城外人居可萬餘家。王宿衛之士百餘人。每臨朝,則衣朝霞,冠金冠,耳掛金環,頸掛金涎衣,涎,敘連反足履寶裝皮履。官屬有朝請將軍,總知國政。又有參軍、功曹、主簿、城局、金威將軍、贊理、贊府等官,分理文武。又有州及郡、縣。州有參軍,郡有金威將軍,縣有城局,為其長官,初至,各選官僚助理政事。刑法:盜賊多者死,輕者穿耳及鼻并鑽鬢,私鑄銀錢者截腕。國無賦稅,俱隨意貢奉,無多少之限。多以農商為業。國人乘象及馬。一國之中,馬不過千匹,又無鞍轡,唯以繩穿頰為之節制。音樂則吹蠡、擊鼓。死喪則祠祀哭泣,又焚屍以甖盛之,沈於水中。若父母之喪,則截髮為孝。其國市六所,貿易皆用銀錢,小如榆莢。有佛道,有學校,文字與中夏不同。訊其耆老,云:王無姓,名齊杖摩。其屋以草覆之。王所坐塔,圓似佛塔,以金飾之,門皆東開,坐亦東向。

  大唐貞觀中,遣使奉表,以金函盛之。又獻金榼、苦盍反。金鎖、寶帶、犀、象、海物等數十品。

    丹丹

  丹丹國,隋時聞焉,在多羅磨羅國西北,振州東南。振州今延德郡,珠崖同島上。王姓剎利,名尸陵伽,理所可二萬餘家,亦置州縣以相統領。王每晨夕二時臨朝。其大臣八人,號曰八座,並以婆羅門為之。王每以香粉塗身,冠通天冠,掛雜寶瓔珞,身衣朝霞,足履皮屨,近則乘輿,遠則馭象。其攻伐則吹蠡擊鼓,兼有幡旗。其刑法,盜賊無多少皆殺之。土出金銀、白檀、蘇方木、檳榔。其穀唯稻。畜有沙牛、羖羊、豬、雞、鵝、鴨、獐、鹿,鳥有越鳥、孔雀,果蓏力果反有蒲桃、石榴、瓜、瓠、菱、蓮,菜有蔥、蒜、蔓青。

     邊斗

  邊斗國、一云班斗。都昆國、一云都軍。拘利國、一云九離。比嵩國,並隋時聞焉。扶南度金鄰大灣南行三千里,有此四國。其農作與金鄰同。其人多白色。都昆出好棧香、藿香及流黃。其藿香樹生千歲,根本甚大,伐之,四五年木皆朽敗,唯中節堅固,芬香獨存,取以為香。

     杜薄

  杜薄國,隋時聞焉,在扶南東漲海中,直渡海數十日而至。其國人貌白皙,皆有衣服。國有稻田。女子作白疊華布。出金、銀、鐵,以金為錢。出雞舌香,可含,以香不入衣服。雞舌其為木也,氣辛而性厲,禽獸不能至,故未有識其樹者。華熟自零,隨水而出,方得之。杜薄洲有十餘國,城皆稱王。

     薄剌

  薄剌國,隋時聞焉,在拘利南海灣中。其人色黑而齒白,眼正赤,男女並無衣服。

     焚

  焚洲,抱朴子云:焚洲在南海中,薰綠水膠所出,膠如楓脂矣,所以不可多得者,止患狤●上音吉,下音屈。獸啖人。此獸大者重十斤,狀如水獺,其頭身及他處了無毛,唯從鼻上以竟脊至尾上有毛,廣一寸許,青毛長三四分許,其無毛處則如韋囊。人張捕得之,斬刺不傷,積薪烈火,縛以投火中,薪盡而此獸不焦。須以大杖打之,皮不傷而骨碎都盡,乃死耳。

     火山

  火山國,隋時聞焉,去諸薄東五千里。國中山皆有火,雖雨不息。火中有白鼠。扶南土俗傳云:火洲在馬五洲之東可千餘里。春月霖雨,雨止則火燃洲上,林木得雨則皮黑,得火則皮白。諸左右洲人,以春月取其木皮,績以為布,或作燈炷布。若小穢,投之火中便潔。

  又有加營國北、諸薄國西山周三百里,從四月火生,正月火滅。火燃則草木葉落,如中國寒時。人以三月至此山,取木皮績為火浣布。

     無論

  無論國,隋時聞焉,在扶南西二千餘里。其國大道左右夾種枇杷樹及諸華果,行其下常有玄陰。十里一亭,亭皆有井。食麥飯,飲蒲桃酒,如膠,若飲,即以水和之,味甚甘美。

     婆登

  婆登國在林邑南,海行二月,東與訶陵,西與迷黎車接,北鄰大海。風俗與訶陵同。種稻每月一熟。有文字,書於貝多葉。其死者,口實以金,又以金釧貫於四支,然後加以婆律膏及檀、沈、龍腦等香,積薪以燔之。大唐貞觀二十一年,遣使朝貢。

     烏篤

  烏篤國在中天竺南,一名烏伏那。地方五千餘里。百姓殷實,人性懦弱,頗詭詐,尤工禁術,篤信佛法。文字禮儀略同天竺。自古不通中國。大唐貞觀中,其王達摩因陀訶斯遣使獻龍腦香。

     陀洹

  陀洹國在墮和羅西北。大唐貞觀中,遣使獻鸚鵡,毛羽皓素,頭上有紅毛數十莖,與翅齊。

     訶陵

  訶陵國在真臘之南。大唐貞觀中,遣使獻金花等物。王之所居,豎木為城,造大屋重閣,覆以櫚皮。櫚音閭。所座床悉以象牙為之。亦以象牙為席。食以手擐之。擐,古患反。又以椰樹花為酒,飲之亦醉。有山穴,每涌而出鹽,國人取之以食。

  其國別有毒人,與常人同止宿,則令身上生瘡;與之交合,便即致死。若涎液霑著草木,即枯。其人身死,不爛不臭。

     多蔑

  多蔑國,大唐貞觀中通焉,在南海邊,國界周迴可一月行。南阻大海,西俱游國,北波剌國,東真陀桓國。戶口極多。置三十州,不役屬他國。有城郭、宮殿、樓櫓,並用瓦木。以十二月為歲首。其物產有金、銀、銅、鐵、象牙、犀角,朝霞、朝雲等布。其俗交易用金、銀、朝霞等衣服。百姓二十而稅一。五穀、蔬菜與中國不殊。

     多摩長

  多摩長國居於海島,東與婆鳳,西與多隆,南與半支跋,華言「五山」也,北與訶陵等國接。其國界東西可一月行,南北可二十五日行。其王之先,龍子也,名骨利。骨利得大鳥卵,剖之得一女子,容色殊妙,即以為妻。其王尸羅劬傭伊說,即其後也。大唐顯慶中,遣使貢獻。

  其俗無姓。王居以柵為城,以板為屋,坐師子座,東面坐。衣物與林邑同。勝兵二萬餘人。無馬,有弓、刀、甲、。婚姻無同姓之別。其食器有銅、鐵、金、銀。所食尚酥、乳酪、沙糖、石蜜。其家畜有羖羊、水牛,野獸有獐、鹿等。死亡無喪服之制,以火焚其屍。其音樂略同天竺。有波那婆、宅護遮、菴磨、石榴等果,多甘蔗。從其國經薛盧都、思訶盧、君那盧、林邑等國,達於交州。

     哥羅舍分

  哥羅舍分在南海之南。其國地接墮和羅國。勝兵二萬人。其王蒲越伽摩,大唐顯慶五年,遣使朝貢。

通典卷第一百八十九 邊防五

  西戎一   序略 羌無弋 湟中月氏胡 氐 蔥茈羌

     序略

  西羌本出三苗,蓋姜姓也。其國近衡山。今長沙、衡陽、零陵、江華等郡地。及舜,徙之三危,三危山,今在燉煌郡燉煌縣界。漢金城之西南羌地是也。今金城、會寧、安鄉、西平等郡之西南地。濱於賜支,續漢書曰:河關西可千餘里,有河曲,羌謂之賜支,蓋析支也。接漢河關縣,屬金城郡,則今安鄉郡也。其賜支在其西。又按風俗通云:「羌者其先本戎賤,主牧羊,故羌字從羊。」至於河首,綿地千里。南接蜀漢徼外蠻夷,西北接鄯善、車師諸國。所居無常,依隨水草。地少五穀,產牧為業。其俗氏族無定,或以父名母姓為種號。妻後母,納嫠嫂,嫠音離。如北狄之俗,故國無鰥寡,種類繁熾。廣志云:「羌與北狄同,其人魯鈍,饒妻妾,多子姓,一人生子數十,或至百人。嫁女得高貲者,聘至百犢。女披大華,以為盛服。一狗皮直數十匹。」在古不立君臣,無相長一,強則分種為酋豪,弱則為人附落,更相抄掠,以力為雄。殺人償死,無他禁令。其兵長在山谷,短於平地,不能持久,而果於觸突,以戰死為吉利,病終為不祥。甚耐寒苦,同之禽獸。

  昔夏啟之子太康失國,四夷背叛。及后相立,乃征畎夷,即犬戎也。夷者,四蕃之總號。七年然後來賓。至於后泄,始加爵命,由是服從。泄,啟八代孫,帝芒之子。后桀之亂,畎夷入居邠岐之閒。邠今新平郡,岐今扶風郡。成湯既興,伐而攘之。及殷室中衰,諸戎皆叛。至於武丁,征西戎鬼方,克之。武丁,高宗,易曰「高宗伐鬼方」也。後漢史西羌傳云:「武丁征西戎鬼方,三年乃克,故其詩曰:自彼氐羌,莫敢不來王。」言因高宗討伐,然後氐羌朝享。按商頌曰:「撻彼殷武,奮伐荊楚,入其阻,裒荊之旅。」言殷道衰,荊楚背叛,高宗能出兵伐之,美其功也。又曰:「惟汝荊楚,居國南鄉,昔有成湯,自彼氐羌,莫敢不來享,莫敢不來王。」言成湯之時,遠夷西方氐羌之國,皆來朝見,汝居中國之南方,乃背叛乎!此責之之辭,非謂高宗時氐羌也。時高宗亦伐荊楚。蔚宗不詳,誤引此詩以附合也。又按竹書,周王季伐西落鬼戎。後漢章帝紀有司述明帝功德,又云「克伐鬼方,開通西域」,則鬼方宜是西羌也。或云鬼陰類,鬼方即北方。斯乃臆斷,諸家因謂之北狄,誤矣。及武乙暴虐,犬戎寇邊,周古公踰梁山,在今好畤縣西北。而避於岐下。在今扶風郡界。及王季,遂伐西落鬼戎。竹書紀年曰:「武乙三十五年,周王季伐西落鬼戎。」自是之後,更伐始呼、翳徒之戎,皆克之。竹書紀年曰:「太丁七年,周人伐始呼之戎,克之。十一年,周人伐翳徒之戎,捷其三大夫」也。及武王伐商,羌、髳率師髳音矛會於牧野。至穆王時,戎狄不貢,王乃西征犬戎,獲其五王,遂遷戎於太原。夷王衰弱。及宣王立,召秦莊公興兵伐破之。其後侵盜不已。至幽王昏虐,西戎寇周,殺幽王於酈山,酈山,今京兆府界。周乃東遷洛邑。及平王之末,周遂陵遲,戎逼諸夏,自隴山以東,及乎伊、洛,往往有戎。於是渭首有狄、、邽、冀之戎,狄、豲並今隴西郡。邽、冀並今天水郡。豲音桓,邽音珪。涇北有義渠之戎,今安化郡地。洛川有大之戎,今洛交、中部郡地。渭南有驪戎,即今昭應縣。伊洛閒有楊拒、泉皋之戎,潁首以西有蠻氏之戎,今潁川郡地。閒在中國,與諸夏盟會。後晉滅驪戎。今昭應縣。是時伊、洛戎強,東侵曹、魯。襄王時,秦晉自瓜州今燉煌、晉昌郡地。遷陸渾之戎於伊川,允姓之戎遷於渭汭,允姓,陰戎之祖,與三苗俱放三危,即瓜州也。至襄王時,魯僖公之二十一年,秦晉遷陸渾之戎於伊川。本在秦晉西北,二國誘而徙之,遂從戎號,至今為陸渾縣焉。水口曰汭。今京兆府北新平、彭原之閒。一云汭在新平宜祿縣,亦有宜祿水。東及轘轅。今河南府陽翟縣界。在河南山北者號曰陰戎。河南山北,自今上洛郡以東,至陸渾。秦穆公得戎人由余,遂霸西戎,開地千里。由余其先晉人,亡入戎。及晉悼公,又使魏絳和諸戎,復脩霸業。其後陰戎之種,遂以滋廣,與晉伐周。左傳魯昭公九年,晉大夫梁丙率陰戎以伐潁。潁,周邑。陰戎即陸渾戎也。景王使詹桓伯責晉平公曰:「允姓之姦居於瓜州,伯父惠公歸自秦,而誘以來,使偪我諸姬,入我郊甸,戎有中國,晉之咎也。」後陸渾戎叛晉,晉荀吳滅之。後楚執蠻氏,而盡囚其人。至周貞王八年,秦厲公滅大,取其地。趙亦滅北戎。韓、魏後稍并伊、洛、陰戎,滅之。其遣脫者皆走,西踰汧、隴。自是中國無戎寇,唯餘義渠種焉,最為強盛,屢為秦患。及昭王,起兵滅之,始置隴西、今天水、隴西、金城、會寧、安鄉、河池、和政等郡地。北地、今安定、彭原、安化、平涼、靈武、寧朔及五原等郡地。上郡焉。今上郡、洛交、銀川、新秦、朔方、中部、延安、咸寧等郡地。戎本無君長,夏后氏末及商周之際,或從侯伯征伐有功,天子爵之,以為藩服。春秋時,陸渾、蠻氏戎稱子;戰國時,大,義渠稱王。及其衰亡,餘種皆反舊為酋豪。始皇兵務東向,故得繁息。秦平天下,蒙恬西逐諸羌出塞。

  漢初尚微弱。景帝時,研種求徙於狄道、安故。今金城郡地。武帝又西逐,渡河、湟,初開河西,置四郡。今武威、張掖、酒泉、燉煌等郡地。其後先零種圍枹罕,今安鄉郡縣。零音怜,枹音浮。漢兵擊平之,始置護羌校尉。至宣帝代,又寇金城,今金城、會寧、西平、安鄉等郡地。趙充國立屯田,且討且招降者三萬餘人,置金城屬國以處之,自後賓服。後漢光武建武中,初寇金城,馬援討破降之,徙七千口於三輔。今京兆、馮翊、扶風、汧陽等郡地。和帝以後,又反叛,豪滇零稱天子,南入益州,今漢川漢中等郡地。東犯魏、趙,今趙、魏、鄴等郡地。寇及雍城,今河內郡北故城也。十餘年然後破散。順帝永和中,又叛,漢將馬賢戰歿,後段熲從討,及靈帝末方始平定。自光武以後,匈奴少事,唯西羌屢梗焉。

  魏晉二代,時亂關、隴,不至大傷害。永嘉以後,吐谷渾興焉,本遼東鮮卑,晉時數百戶,西附於陰山。屬晉亂,遂吞并諸羌,而有其地。至其孫葉延,遂為強國。後魏末,其主夸呂自號可汗,建官多效中國。洎隋煬帝,遣觀王雄大破之,其主伏允遠遯,收其地列置郡縣鎮戍,後轉衰弱。

  大唐初,吐蕃始興焉。其帥後魏末,自臨松郡丞,故其主有贊府之號。後魏臨松郡,今張掖郡張掖縣。高宗時,遂滅吐谷渾,盡有其地。將軍薛仁貴等大敗於大非川。儀鳳中,工部尚書劉審禮又率兵十八萬,敗歿於青海。調露中,中書令李敬玄又大敗於大非川。武太后如意初,王孝傑方大破之,始復龜茲等鎮。萬歲通天初,又寇梁州,都督許欽明戰歿。因贊府殺其名將諸欽陵之後,累破敗,遂劣於曩時矣。

     羌無弋

  羌無弋爰劍者,秦厲公時為秦所拘執,以為奴隸。不知爰劍何戎之別也。後得亡歸,而秦人追之,藏於巖穴中得免。與劓女遇合於野,女恥其狀,披髮覆面,羌人因以為俗,遂俱亡入三河閒。三河即黃河、析支河、湟中河,今金城、隴西、安鄉郡之西南。諸羌共畏事之,推以為豪。以射獵為事,爰劍教之田畜,種人依之者益眾。羌人謂奴為無弋,以爰劍嘗為奴隸,故因名之。其後世世為豪。

  至爰劍曾孫忍時,秦獻公初立,欲復穆公之跡。穆公霸有西戎,今欲復。忍季父卬畏秦之威,將其眾種人附落而南,出析支河曲西數千里,與諸羌絕遠,不復交通。其後子孫分別,各自為種,任隨所之。或為牛種,越嶲羌是也;今越嶲地。或為白馬種,廣漢羌是也;今梓橦、遂寧以西,德陽郡地。或為參狼種,武都羌是也。今武都郡。忍及弟舞獨留湟中。忍生九子為九種,舞生十七子為十七種,羌之興盛,從此起矣。及忍子研立,研豪健,故羌中號其後為研種。秦始皇時,兵務東向,故種人得以繁息。秦既兼天下,使蒙恬將兵略地,西逐諸戎,北卻眾狄,築長城以界之。

  至漢景帝時,研種留何率種人求守隴西塞,今天水、隴西等郡地。於是徙留何等於狄道、安故,至臨洮、氐道、羌道。並今隴西、金城、安鄉、臨洮等郡。及武帝征伐四夷,又西逐諸羌,乃渡河、湟,築令居塞,在今西平郡西北。初開河西,列置四郡,酒泉、武威、張掖、燉煌,並今郡。通道玉門,隔絕羌胡,於是鄣塞亭燧出長城外數千里。時先零羌與封養牢姐種解仇結盟,姐音紫。與匈奴通,合兵十餘萬,共攻令居、安故,今金城郡地。遂圍枹罕。漢遣將軍李息將兵討平之,始置護羌校尉統領焉。羌乃去湟中,依西海、鹽池之左右。今酒泉郡之北千餘里鹽池。漢遂因山為塞,河西地空,稍徙人以實之。

  至宣帝時,諸羌又相與解仇,寇攻金城,帝遣後將軍趙充國將兵討之。充國欲以屯田於臨羌,東至浩亹,浩亹縣,即今金城郡廣武縣地。浩音閤,亹音門。臨羌縣在西平郡界。務威信招降罕及劫掠者,解散虜謀,乃擊之。音牽。時已發諸郡兵六萬人。酒泉太守辛武賢奏言,請即擊之。天子下書令充國博議,往返者三四,遂兩從其志。武賢出擊羌,降破數千人,詔罷兵,獨充國留屯田。明年五月,充國奏言,羌本可五萬人軍,凡斬首七千六百級,降者三萬一千二百人,溺河湟飢餓死者五六千人,定計遺脫與煎鞏、黃羝並是羌種。俱亡者不過四千人。初置金城屬國以處降羌。從爰劍種五世至研,研最豪健,自後以研為種號。十三世至燒當,復豪健,其子孫更以燒當為種號。自元帝以後數十年,四夷賓服,邊塞無事。

  至王莽末,豪滇良內侵,燒當玄孫。及後漢初,遂寇金城、隴西。司徒掾班彪上言:「今涼州部郡,時涼州部,除三輔外,今安定、平涼郡之西,天水、隴西諸郡悉屬焉。皆有降羌,披髮左衽,而與漢人雜處,習俗既異,言語不通,數為小吏黠人所見侵奪,窮恚無聊,故致反叛。夫蠻夷寇亂,皆為此也。請依舊制,益州部今漢川、巴蜀川,即當時益州是。置蠻夷騎都尉,幽州部今范陽、上谷、安邊及漁陽、北平,即當時幽州。置領烏桓校尉,涼州部置護羌校尉,皆持節領護,理其怨結,歲時循行,問所疾苦。又數遣使驛,通導動靜,使塞外羌夷為吏耳目,州部因此可得儆備。今宜復如舊,以明威防。」光武從之,即以牛邯為護羌校尉。及邯卒而職省。建武十一年,先零種寇臨洮,今和政郡地。隴西今隴西及金城郡南境地是。太守馬援破降之。後徙置天水、今郡地。隴西、扶風三郡。今扶風、汧陽、新平等郡地皆是。

  自燒當至滇良,世居河北大允谷,後徙大、小榆中,榆中在今金城、西平等郡之閒。由是始強。至其子滇吾。永平初,漢遣中郎將竇固等擊破降之,徙七千口置三輔。而滇吾諸弟迷吾等數為寇盜,章帝時,馬防等討破之於臨洮,索西、迷吾等悉降,乃築索西城。今和政郡界是。自後或降或叛,少有寧歲。

  和帝時,迷吾子迷唐復將兵向塞,金城守侯霸及諸郡率師破之,羌眾折傷,種人瓦解,迷唐遂孤弱,不滿千人,遠踰賜支河首,即析支河。依發羌居。明年,安定降羌燒何種諸種數百人反叛,安定郡,今安定、平涼、會寧郡東境是。郡兵擊滅之。時西海及大、小榆谷左右無復羌寇。隃麋相曹鳳上言:隃麋,縣名,在今汧陽郡界。隃音俞。「西戎為害,前世所患,臣且以近事言之。自建武以來,其犯法者,常從燒當種起。所以然者,以其居大、小榆谷,土地肥美,又近塞內,諸種易以為非,難以攻伐。南得鍾存,鍾存,別種羌,以廣其眾,北阻大河,因以為固,又有西海魚鹽之利,緣山濱水,以廣田畜,故能強大,常雄諸種,恃其權勇,招誘諸胡。今者衰困,黨援壞沮,親屬離叛,餘勝兵者,不過數百,流亡逃竄,遠依發羌,臣愚以為宜及此時,建復西海郡縣,漢武帝逐諸羌,置西海郡,在今酒泉郡北千二百里,欲復立之。規固二榆,廣設屯田,隔塞羌胡交關之路,遏絕狂狡窺欲之源。又植穀富邊,省委輸之役,國家可以無一方之憂。」於是拜鳳為金城西部都尉,將徙徒出屯龍耆。龍耆即龍支,今西平郡縣。後金城長史上官鴻上開置歸義、建威屯田二十七部,侯霸復上置東西邯屯田五部,邯,水名也,分流左右,在今寧塞郡。增留、逢二部,帝皆從之。列屯夾河,合三十四部,其功垂立,至永初中,諸郡羌叛,乃罷。

  迷唐失眾,病死。有一子來降,戶不滿數十。滇吾曾孫麻奴,初隨父東號降,居安定。時諸降羌布在郡縣,皆為吏人豪右所徭役,積愁怨。

  安帝永初元年,麻奴兄弟因此遂與種人俱西出塞。先零別種歸湳豪滇零與鍾羌大為寇掠,湳,奴感反。征西校尉任尚率諸郡兵與滇零等戰於平襄,地在今天水郡。尚軍大敗。於是滇零自稱天子於北地,招集武都、參狼、上郡、西河今西河、銀川、昌化郡。諸雜種,眾遂大盛,東犯趙、魏,南入益州,遂寇鈔三輔,斷隴道。湟中諸縣粟石萬錢,百姓死亡不可勝數。諸郡屯兵救三輔,三輔,即京兆、扶風、馮翊也,今京兆、扶風、汧陽、馮翊等郡地。眾羌乘勝,漢兵數挫。煎當、勒姐種攻沒破羌縣,今西平郡湟水縣界。鍾羌又沒臨洮。今和政郡和政縣界。軍營久出無功,有廢農桑,乃詔任尚將吏兵還屯長安,置京兆虎牙都尉於長安,扶風都尉於雍,今扶風郡縣。如西京三輔都尉故事。

  至四年,大將軍鄧騭議欲棄涼州,虞詡曰:「不可。今羌所以不敢入據三輔為腹心之害者,以涼州在後故也。其土人所以推鋒無反顧之心者,為臣屬於漢故也。若棄其境域,徙其人眾,安土重遷,必生異志。如使雄豪相聚,席卷而東,雖武賁為卒,白起、太公為將,亦恐不足禦。當今之計者,宜令四府九卿,各辟彼州數人,其牧守令長子弟皆除為冗官,外以勸勵,荷荅功勤,內以拘致,防其邪計。誠能如此,則可無患。」於是四府皆從詡議。

  時漢中太守鄭勤戰死,羌勢轉盛,遂徙金城郡居襄武。漢金城郡理元居縣地,今郡廣武縣。漢襄武縣屬隴西郡縣地,即今隴西郡縣是。羌眾入寇河東,至河內,百姓相驚,多南奔渡河。使北軍中候朱寵將五營士屯孟津,詔魏郡、今魏、鄴等郡地。趙國、今趙郡地。常山、今郡地。中山今博陵郡地。繕作塢堠六百一十六所。羌既轉盛,而二千石、令、長多內郡人,並無守戰意,皆爭上徙郡縣以避寇難。朝廷從之,遂移隴西徙襄武,漢隴西郡理狄道縣地,即今金城郡縣。安定徙美陽,漢安定郡理臨涇縣地,在今郡縣也。漢美陽縣屬右扶風地,在今京兆府三原縣。北地徙池陽,上郡徙衙。漢上郡理膚施縣地,在今上郡龍泉縣。漢衙縣屬左馮翊地,今是白水縣。百姓戀土,不樂去舊,遂乃刈其禾稼,發撤室屋,夷營壁,破積聚。時連旱蝗飢荒,而驅蹙劫掠,流離分散,隨道死亡,或棄捐老弱,或為人僕妾,喪其太半。

  滇零死,子零昌立。元初元年,遣兵屯河內,今郡地。通谷衝要三十三所,皆作塢壁,設鳴鼓。零昌進兵寇雍城。今河內郡地。遣任尚為中郎將,將羽林、緹騎、五營子弟屯三輔。尚臨行,懷令虞詡說尚曰:懷縣,今河內郡武陟縣地。「使君頻奉國命討逐寇賊,三州屯兵二十餘萬人,棄農桑,疲苦從役,而未有功效,勞費日滋。若此出不剋,誠為使君危之。」尚曰:「憂惶久矣。」詡曰:「兵法弱不攻強,走不逐飛,自然之勢也。今虜皆馬騎,日行數百,來如風雨,去如絕弦,以步追之,勢不相及,所以曠日而無功也。為使君計者,莫若罷諸郡兵,各令出錢數千,二十人共市一馬,如此,可捨甲冑,馳輕兵,以萬騎之眾,逐數千人之虜,首尾掩截,其道自窮。便人利事,大功立矣。」尚即上言用其計,乃遣輕騎抄擊,斬首數百級。明年秋,漢又築馮翊北界今馮翊之北,洛交以南。堠塢五百所。自後頻破之,諸羌瓦解,三輔、益州益州,今洋川、漢中等郡之地。無復寇警。

  自羌叛十餘年閒,兵連師老,不暫寧息。軍旅之費,轉運委輸,用二百四十餘億,府帑空竭。帑,他朗反。延及內郡,邊人死者不可勝數,并涼二州遂至虛耗。并州部領上郡、朔方、五原、西河、太原、雲中、定襄、雁門、代郡、上黨等郡,今上郡、中部、延安、咸寧、洛交、銀川、新秦、朔方、九原、榆林、西河、昌化、太原、樓煩、雁門、定襄、安邊、馬邑、雲中、上黨、樂平等郡地也。按秦地除三輔屬司隸外,並屬涼州。自後隴西、上郡、武威、張掖,仍寇盜不息。上郡,今上郡、中部、延安、咸寧等郡地。武威、張掖,並今郡地。

  順帝永建四年,尚書僕射虞詡上疏曰:「臣聞禹貢雍州之域,厥田惟上上。且沃野千里,穀稼殷積,又有龜茲鹽池以為人利。漢上郡龜茲縣有鹽池,在今上郡銀川之閒。水草豐美,土宜產牧。北阻山河,乘阨據險。因渠以溉,水舂河漕,水舂即水碓也。河漕,通船運也。用功省少,而軍糧饒足。故孝武皇帝及光武築朔方,朔方即今郡。開西河,置上郡,皆為此也。而元元被災,眾羌內潰,郡縣兵荒二十餘年。夫棄沃壤之饒,捐自然之財,不可謂利;離河山之阻,守無險之處,難以為固。今三郡未復,前因羌寇徙隴西、安定、北地、上郡四郡之人,今言復三郡者,當為隴西理襄武,捍蔽京師,尚遠,不要更移,餘三郡須復本處是。園陵單外,園陵,謂長安諸園陵也。單外,謂無守固。而公卿容頭過身,但計所費,不圖其安。宜開聖聽,考行所長。」書奏,帝乃復三郡。使謁者郭璜督促徙者,各歸舊縣,繕城郭,置候驛。既而激河浚渠為屯田,省內郡費歲一億計。遂令安定、北地、上郡及隴西、金城北地,今彭原、安化、靈武、五原、寧朔等郡地。常儲穀粟,令周數年。至陽嘉元年,以湟中地廣,更增置屯田五部,並前為十部。二年,復置隴西南部都尉如舊制。漢南部都尉在隴西郡臨洮縣,今和政縣。

  永和中,以來機為并州刺史,劉秉為涼州刺史。大將軍梁商謂機等曰:「戎狄荒服,言其荒忽無常。而統領之道,亦無常法,臨事制宜,略依其俗。今二君素性疾惡,欲分明白黑。孔子曰:『人而不仁,疾之已甚,亂也。』況戎狄乎!其務安羌胡,防其大故,忍其小過。」機等天性虐刻,遂不能從,到州之日,多所擾發。五年夏,且凍、傅難種羌等遂反叛,攻金城,與西塞及湟中今西平郡西地。雜種羌胡大寇三輔。於是拜馬賢為征西將軍,將左右羽林、五校士及諸州郡兵十萬人討之,又於扶風、漢陽、隴道扶風,今汧陽、扶風、新平等郡地也。漢陽、隴道並今天水郡地。作塢壁三百所,置屯田以保聚百姓。賢軍大敗,賢及二子皆戰歿。於是東、西羌遂大會。鞏唐種三千餘騎寇隴西、北地,又燒園陵,掠關中,殺長吏。武威太守趙沖追擊,沖雖戰歿,而前後多所斬獲,羌由是衰耗。自永和羌叛,十餘年閒,費用八十餘億。諸將多斷盜牢廩,私自潤入,牢,價直。皆以珍寶貨賂左右,上下放縱,不恤軍事,士卒不得其死者,白骨相望於野。

  桓帝延熹二年,燒當八種寇隴右。以段熲為校尉,將兵及湟中義從羌二千人擊破之,追討南渡河,募先登,懸索相引,刀折矢盡,且鬥且行,晝夜相攻,割肉食雪,四十餘日,遂至河首積石山,山在今西平、安鄉郡界。出塞二千餘里,前後斬首虜並受降各萬餘人。會段熲坐事徵,羌遂陸梁,覆沒營塢,寇患轉盛。中郎將皇甫規、張奐雖累破之,而寇害不已。復遣段熲擊之,自春及秋,無日不戰,虜遂飢困敗散。凡破西羌,斬首二萬三千級,獲生口數萬,西羌於是弭定。東羌先零等,自覆沒馬賢後,既降又叛。帝以問,熲對曰:「狼子野心,難以恩納,唯當白刃加頸耳。計其所餘三萬餘落,居近塞內,久亂并敘,累侵三輔,西河、上郡已各內徙,安定、北地復至單危,自雲中、五原,西至漢陽二千餘里,今榆林郡即漢雲中、五原郡地。漢陽,今天水郡。匈奴、種羌並擅其地,是為癰疽伏疹,留滯脅下,如不加誅,轉就滋大。今若以騎五千,步兵萬人,車三千兩,三冬兩夏,足以破定,無慮用費為錢五十四億。如此,可令群羌破盡,匈奴長服,內徙郡縣,得反本土。伏計永初中,諸羌反叛,十有四年,用二百四十億;永和之末,復經七年,用八十餘億。費耗若此,猶不誅盡,餘孽復起,於茲作害。今不暫疲人,則永寧無期。」帝許之。

  靈帝建寧初,熲與先零諸種戰,斬首八千餘級。熲復追之,且破且追,士皆重趼。既到涇陽,今平涼郡平涼縣地。餘寇四千落,悉散入漢陽山谷間。時張奐上言:「東羌雖破,餘種難盡。熲性果慮輕,負敗難常,宜且以恩降,可無後悔。」詔書下熲。熲復上言曰:「臣本知東羌雖眾,而軟弱易制,所以比陳愚慮,思為永寧之筭。而張奐說『虜強難破,宜用招降,云臣兵連年累見折衄』,又言『羌一氣所生,不可誅盡,山谷廣大,不可空靜』。臣伏念周秦之際,戎狄為害,中興以來,羌寇最盛,誅之不盡,雖降復叛。今先零雜種,累以反覆,攻沒縣邑,剽掠人物。上天震怒,假手行誅。臣自動兵,眾和師克。自橋門以西,落川以東,今金城、會寧、平涼等郡之地。非為深險絕域之地,車騎安行,無應折衄。按奐駐軍二年,不能平寇,誕辭空說,僭而無徵。何以言之?昔先零作寇,趙充國徙居內地,煎當亂邊,馬援遷之三輔,始服終叛,至今為梗。故遠識之士,以為深憂。今傍郡戶口單少,數為羌所瘡毒,而欲令降徒與之雜居,是猶種枳棘於良田,養虺蛇於室內也。故臣奉大漢之威,建長久之策,欲絕其本根,不使能殖。本規三歲之費,用五十四億,今適周年,所耗未半,而餘寇殘燼,將向殄滅。臣每奉詔書,軍不內御,願卒斯言,一以任臣,臨時量宜,不失權便。」二年,熲遂進營逼諸羌,大敗之於瓦亭山。在今平涼郡蕭關縣。羌眾潰,遂東奔,復聚射虎谷,分守諸谷上下門。又先令千餘人於西縣今天水郡上邽縣地。結木為柵,廣二十步,長四十里,遮之。然後兵擊之窮山深谷之中,處處破之,斬其渠帥以下萬九千級,獲畜產諸物不可勝數。於是東羌悉平。凡百八十戰,斬三萬八千六百餘級,獲牛馬羊騾驢駱駝四十二萬七千五百餘頭,費用四十四億,將士死者四百餘人。

  自爰劍後,子孫支分凡百五十種。其九種在賜支、賜支即析支。河首以西及在蜀漢徼北。參狼在武都,勝兵數千人。其五十二種衰少,不能自立,分散為附落,或絕滅無後,或引而遠去。其八十九種,唯鍾最強,勝兵十餘萬。其餘大者萬餘人,小者數千人,更相鈔盜,盛衰無常。大凡順帝時勝兵可二十萬人。發羌、唐旄等絕遠,未嘗往來。牛、白馬羌在蜀漢,其種別名號,皆不可知也。

     湟中月氏胡

  湟中月氏胡,其先大月氏之別也,氏音支。舊在張掖、酒泉地。月氏王為匈奴冒頓冒音墨。所殺,餘種分散,西踰蔥嶺。其羸弱者南入山阻,依諸羌居止。漢將霍去病破匈奴,取西河地,開湟中,今西平郡地。於是月氏來降,與漢人錯居。雖依附縣官,而首施兩諯。首施,猶言首鼠。其從漢兵戰鬥,隨勢強弱。被服、飲食、言語略與羌同,亦以父名母姓為種。其大種有七,勝兵合九千餘人,分在湟中及令居。又數百戶在張掖,號曰義從胡。後漢靈帝中平初,與北宮伯玉等反,殺護羌校尉泠徵、金城太守陳懿,遂寇亂隴右焉。今天水郡以西北。

  范曄論曰:「羌戎之患,自三代尚矣。漢世方之匈奴,頗為衰寡,而中興以後,邊難漸大。朝規失綏御之和,戎帥騫然諾之信。故永初中,群種蜂起。遂解仇嫌,結盟詛,陸梁三輔,建號稱制。東侵趙、魏之郊,南入漢、蜀之鄙,塞湟中,斷隴道,燒陵園,剽城市,傷敗踵係,羽書日聞。并、涼之士,特衝殘斃。自西戎作逆,未有陵斥上國若斯其熾者也。和熹以女君親政,威不外接,朝議憚兵力之損,情存苟安。或以邊州難援,宜見捐棄;或懼疽食浸淫,莫知所限。謀夫迴遑,猛士疑慮,遂徙西河四郡之人,雜寓關右之縣。發屋伐樹,塞其戀土之心;燔破貲積,以防顧還之思。於是諸將鄧騭、任尚、馬賢、皇甫規、張奐之徒,爭設雄規,更奉征討,馳騁東西,奔救首尾,搖動數州之境,日耗千金之資。至於假人增賦,借奉侯王,引金錢縑綵之珍,徵糧粟鹽鐵之積。所以賂遺購賞,轉輸勞來之費,前後數十巨萬。或梟克酋健,摧破附落,降俘載路,牛羊滿山。軍書未奏其利害,而離叛之狀已言矣。故得不酬失,功不半勞。官人屈竭,烈士憤喪。段熲受事,專掌軍任,蒙沒犁雪,經履千折之道,始殄西種,卒定東寇。若乃陷擊之所殲傷,追走之所崩籍,其能穿竄草石,自脫於鋒鏃者,百不一二。而張奐盛稱『戎狄一氣所生,不宜誅盡,流血汙野,傷和致妖』,是何言之迂乎!羌雖外患,實深內疾,若攻之不根,是養於心腹也。根謂盡其根本。惜哉寇敵略定矣,而漢祚亦衰焉。嗚呼!昔先王疆理九土,判別畿荒,知夷貊殊性,難以道御,故斥遠諸華,薄其貢職,唯與辭要而已。若二漢禦戎之方,失其本矣。何則?先零侵境,充國遷之內地,宣帝時,後將軍趙充國擊先零,還於金城郡置屬國,以處降羌。煎當作寇,馬援徙之三輔。貪其暫安之勢,信其馴服之情,計日用之權宜,忽經世之遠略,豈夫識微者之為乎?」

     氐

  氐者,西戎之別種,在冉東北,今通化郡地之東北。廣漢之西。今梓潼、遂寧、德陽郡地之北。君長數十,而白馬最大。漢武帝元鼎六年,開,分廣漢西部,合為武都郡。今武都、同谷郡地。排其種人,分竄山谷,或在上祿,今同谷郡。或在汧隴左右。今天水、汧陽郡地。其種非一,或號青氐,或號白氐,或稱蚺氐,蚺,而占反。此蓋中國人即其服色而名之也。土地險阻,有麻田,出漆、蜜、銅、鐵、椒、蠟。氐人勇戇抵冒,貪貨死利。居於河池,一名仇池,方百頃,四面斗絕。仇池山在今同谷郡上祿縣。數為邊寇,郡縣討之,則依固自守。其俗,語不與中國及羌胡同,各自有姓,如中國之姓。其衣服尚青,俗能織布。善田種,畜羊豕牛馬驢騾。婚姻備六禮。知書疏,多知中國語,由與中國錯居故也。

  元封三年,氐人反,遣兵討破之,分徙酒泉郡。昭帝元鳳初,氐人復叛,遣大鴻臚田廣明將三輔、太常徒討破之。至後漢初,氐人悉附隴蜀。及隗囂滅,其酋豪乃背公孫述降漢,隴西太守馬援上復其王侯君長,賜以印綬。後囂族人隗茂反,攻殺武都太守。氐人豪齊鍾留為種類所敬信,威服諸豪,與郡丞孔奮擊茂,破斬之。其後亦時寇盜郡縣,不足為大患。魏武之初,諸氐戎或叛或伏,乃令夏侯妙才討之,因徙武都之種於秦川以禦蜀。

  晉時關隴屢為氐羌所擾,孟觀西討,因擒氐帥齊萬年。華陰令江統深唯四夷亂華,宜杜其萌,乃作徙戎論曰:

    春秋之義,內諸夏而外夷狄。以其言語不通,贄幣不同,法俗詭異,種類乖殊;或居絕域之外,山河之表,崎嶇險阻之地,與中國壤斷土隔,不相侵涉,賦役不及,正朔不加,故曰「天子有道,守在四夷」。其性氣貪婪,凶悍不仁,四夷之中,戎狄為甚。弱則畏服,強則侵叛。雖聖賢之代,大德之君,咸未能以道化率導,而以恩德柔懷也。當其強也,以殷之高宗武丁而憊於鬼方,有周文王而患昆夷、獫狁,漢祖困於白登,孝文軍於霸上。及其弱也,周公來九譯之貢,中宗宣帝納單于之朝,以元成之微,而猶四夷賓服。此其已然之效也。故匈奴求守邊塞,而侯應陳其不可;單于屈膝未央,蕭望之議以不臣。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,唯以待之有備,禦之有常,雖稽顙執贄,而邊城不弛固守,為寇賊強暴,而兵甲不加遠征,期令境內獲安,疆埸不侵而已。

    及至周室失統,諸侯專征,以大兼小,轉相殘滅,封疆不固,而利害異心。戎狄乘閒,得入中國。或招攜安撫,以為己用。故申繒之禍,顛覆宗周;襄公要秦,遽興姜戎。當春秋時,義渠、大荔居秦晉之域,陸渾、陰戎處伊洛之閒,鄋瞞之屬瞞,莫干反。害及濟東,侵入齊宋,陵虐邢衛。齊桓攘之,存亡繼絕,北伐山戎,以開燕路。故仲尼稱管仲之力,嘉左衽之功。逮至春秋之末,戰國方盛,楚吞蠻氏,晉翦陸渾,趙開榆中之地,秦滅義渠之種。始皇之并天下也,南兼百越,北走匈奴,五嶺、長城,戍卒億計。雖師役煩殷,寇賊橫暴,然一切之功,戎虜奔卻,當時中國無復四夷也。

    漢興,都長安,關中之郡號曰「三輔」,禹貢雍州,宗周酆、鎬之舊也。及建武中,以馬援領隴西太守,討叛羌,徙其餘種於關中,居馮翊、河東空地,而與華人雜處。數代之後,族類蕃息,既恃其肥強,且苦漢人侵之。永初之元,騎都尉王弘使西域,調發羌氐,以為行衛。於是群羌奔駭,互相扇動,二州之戎,一時俱發,覆沒將守,屠城破邑。鄧騭之征,棄甲委兵,輿屍喪帥,前後相繼。諸戎遂熾,至於南入蜀漢,東掠趙魏,唐突軹關,今濟源縣。侵及河內。今郡地。乃遣北軍中候朱寵將五營士卒於孟津今河陽縣。拒羌,十年之中,夷夏俱弊,任尚、馬賢僅乃剋之。此所以為害尤重累年不定者,雖由禦之者無方,將非其才,亦豈不以寇發心腹,害起肘腋,疹篤難療,瘡大遲愈之故哉!自此之後,餘燼不盡,小有際會,輒復侵叛。馬賢忸忕,終於覆敗;段熲臨衝,自西徂東。雍州之戎,常為國患,中代之寇,唯此為大。漢末之亂,關中殘滅。魏興之初,與蜀分隔,疆埸之戎,一彼一此。魏武令夏侯妙才討叛氐阿貴、千萬等,後因拔棄漢中,遂徙武都之種於秦川,欲以弱寇強國,扞禦蜀虜。此蓋權宜之計,一時之勢,非所以為萬代之利也。今者當之,已受其弊矣。

    夫關中土沃物豐,厥田上上,加以涇渭之流,溉其舄鹵,鄭國、白渠,灌浸相通,黍稷之饒,畝號一鍾,帝王之都每以為居,未聞戎狄宜在此土也。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,戎狄志態,不與華同。而因其衰弊,遷之畿服,士庶翫習,侮其輕弱,使其怨恨之氣毒於骨髓。至於蕃育眾盛,則生其姦心。以貪悍之性,挾憤怒之情,候隙乘便,輒為橫逆。而居封域之內,無障塞之隔,掩不備之人,收散野之積,故能為禍滋蔓,暴害不測。此必然之勢,已驗之事也。當今之宜,宜及兵威方盛,眾未能定,徙馮翊、今郡地。北地、今彭原郡。新平、今郡。安定今郡。界內諸羌,著先零、罕、析支之地;徙扶風、今郡。始平、今金城武功縣地。京兆之氐,今京兆府地。出還隴右,著陰平、今郡地。武都武都,今郡地。之界。廩其道路之糧,令足自致,各附本種,反其舊土,使屬國、撫夷就安集之。戎晉不雜,並得其所,上合往古即敘之義,下為盛代永久之規。縱有猾夏之心,風塵之警,則遠絕中國,隔閡山河,雖為寇暴,所害不廣。是以充國、子明能以數萬之眾制群羌之命,有征無戰,全軍獨克,雖有謀謨深計,廣大遠圖,豈不以華夷異處,戎夏區別,要塞易守之故得其成功者哉!

    難者曰:方今關中之禍,暴兵二載,征戍之勞,老師十萬,水旱之害,荐饑累荒,疫癘之災,札瘥夭昏。凶逆既戮,悔惡初附,且款且畏,咸懷危懼,百姓愁苦,異人同慮,冀寧息之有期,若枯旱之思雨,誠宜鎮之以安悅。而子方欲作役起徒,興功造事,使疲瘁之眾,徙自猜之寇,以無穀之人,遷乏食之虜,恐勢盡力屈,緒業不卒,羌戎離散,心不可一,前害未及弭,而後變復橫出矣。

    答曰:羌戎猾夏,擅相署號,攻城野戰,傷害牧守,連兵聚眾,載離寒暑矣。而今異類瓦解,同種土崩,老幼繫虜,丁壯降散,禽離獸迸,不能相一。子以此等為尚挾餘資,悔惡反善,懷我德惠而來柔附乎?將勢窮道盡,智力俱困,懼我兵誅以至於此乎?曰無有餘力,勢窮道盡故也。然則我制其短長之命,而令其進退由己矣。夫樂業者不易事,安居者無遷志。方其自疑危懼,畏怖促遽,故可制以兵威,使之左右無違也。迨其死亡流散,離X未鳩,與關中之人,戶皆為讎,故可遐遷遠處,令其心不懷土也。夫聖賢之謀事也,為之於未有,理之於未亂,道不著而平,德不明而成。今子遭弊事之終,而不圖更制之始,愛易轍之勤,得覆車之軌,何哉?且關中之人百萬餘口,率其少多,戎狄居半,處之遷之,必須口實。若有窮乏糝粒不繼者,故當仰關中之穀以全其生生之計,必無擠於溝壑而不為侵掠之害。今我遷之,傳食而至,附其種族,自使相贍,而秦地之人得其半穀,此為濟行者以廩糧,遺居者以積倉,寬關中之逼,去賊盜之源,除朝夕之損,建終年之益。若憚暫舉之小勞,而忘永逸之弘策,惜日月之煩費,而遺累代之寇敵,非所謂能開物成務,創業垂統,崇本拓跡,謀及子孫者也。

    并州之胡,本實匈奴桀惡之寇也。漢宣之代,凍餒殘破,國內五裂,後合為二,呼韓邪遂衰弱孤危,不能自存,依阻塞下,委質柔服。建武中,南單于復求降附,遂令入塞,居於漠南,數代之後,亦輒叛戾,故何熙、梁慬戎車屢征。中平中,靈帝時。以黃巾賊起,發調其兵,部眾不從,而殺羌渠。南單于也。由是於扶羅羌渠子也。求助於漢,以討其賊。仍值代喪亂,遂乘釁而作,鹵掠趙、魏,寇至河南。建安中,又使右賢王去卑誘質呼廚泉,於扶羅之弟。聽其部落散居六郡。太原、西河、平陽、上黨、樂平,今郡地。新興,今雲中、定襄郡地。咸熙之際,以一部太強,分為三率。泰始之初,又增為四。於是劉猛內叛,猛即元海之叔父右賢王。連結外虜。近者郝散之變,發於穀遠。惠帝元康中,匈奴郝散反,攻城邑,謀殺長吏於穀遠,即今金城郡太康縣。今五部之眾,戶至數萬,人口之盛,過於西戎。然其天性驍勇,弓馬便利,倍於氐羌。若有不虞風塵之慮,則并州之域可為寒心也。滎陽句驪本居遼東塞外,正始中,幽州刺史毋丘儉伐其叛者,徙其餘種,戶落百數,子孫孳孳音茲息,今以千計,數代之後,必至殷熾。今百姓失職,猶或亡叛,犬馬肥充,則有噬齧,況於夷狄,能不為變!

    夫為邦者,患不在貧而在不均,憂不在寡而在不安。以四海之廣,士庶之富,豈須夷虜在內,然後取足哉!此等皆可申諭發遣,還其本域,慰彼羈旅懷土之思,釋我華夏纖芥之憂,惠此中國,以綏四方也。

未及十年,而夷狄亂華,時人服其深識。於是戎狄迭據中原,其為戰國者百三十六載,而劉元海為之禍首。

  初,後漢建安中,氐酋楊騰為部落大帥,騰子駒,勇健多計略,始據仇池,於上平地立宮室、果園、倉庫。其地東接秦嶺,西接宕昌八百里,南去漢中四百里,北至岐州三百里。戶本有十萬,漸漸分減焉。駒後有名千萬者,魏拜為百頃氐王。千萬孫飛龍,漸強盛,晉武帝假平西將軍,還居略陽。楊氐與苻氐同出略陽。略陽地,今天水郡隴城縣。無子,養外甥令狐茂搜為子。晉惠帝元康初,避齊萬年之亂,率部落還保百頃,自號右賢王。關中人士奔流者多依之。自茂搜至姪曾孫纂皆降附於晉,受官爵。苻堅遣將楊安、苻雅等討纂,克之,徙其人於關中,空百頃之地。

  初,茂搜孫宋奴二子佛奴、佛狗奔苻堅,以女妻佛奴子定,以為尚書、領軍將軍。及堅敗於淮南,關中擾亂,定盡力奉堅。堅死,將家奔隴右,徙理歷城。歷城今在同谷郡西十里,去仇池九十里。置倉儲於百頃,招合夷夏人,得千餘家,進平天水、略陽郡,天水、略陽並今天水郡地。遂有秦州之地。今天水、隴西、同谷、武都、陰平郡地。後與乞伏乾歸戰,定軍敗見殺。佛狗子盛襲位,分諸四山氐、羌為二十部護軍,各為鎮戍,不置郡縣。至子難當,時宋梁州刺史理漢中。甄法護刑政不理,難當舉兵襲梁州,法護委鎮奔洋州,今洋川郡。難當遂有漢中之地。宋文帝元嘉十年。難當自為大秦王,號年曰建義,置百官。後傾國南寇,規有蜀土,不克乃還。宋文帝遣龍驤將軍裴方明等討難當。方明等至漢中,長驅而進,直到武興,攻下辨,今同谷郡同谷縣。取白水,克仇池。難當於是將妻子奔後魏。難當從弟文度自立為武都王,後魏遣將皮歡破殺之。弟文弘自為武都王。至孫紹先,為後魏將邢巒、傅眼所破滅,以其國為武興鎮,今順政郡。後改鎮為東益州。後唐永為刺史,氐人反,攻圍州城,永歿,氐遂削平城堞,因此復為氐地。西魏文帝大統四年,南岐州氐苻安壽反,攻陷武都,自號太白王,遣侯莫陳順等討破之。周文帝於武興又置東益州,以紹先子辟邪為刺史。辟邪據州反,叱羅協與趙昹討平之。

     蔥茈羌

  燉煌西西域之南山中,從婼羌婼,而遮反。西至蔥嶺數千里,有月氐餘種蔥茈茈音紫羌、白馬羌、黃牛羌,各有酋豪,北與諸國接,不知其道里廣狹。傳聞黃牛羌種類,孕身六月生,南與白馬羌鄰,並魏時聞焉。

通典卷第一百九十 邊防六

  西戎二

   吐谷渾 乙弗敵 宕昌 鄧至 党項 白蘭 吐蕃 大羊同 悉立 章求拔 泥婆羅

    吐谷渾

  吐谷渾,本遼東鮮卑也。西晉時,酋帥徒何涉歸有二子,長曰吐谷渾,少曰若洛廆。胡罪反。涉歸死,若洛廆代統部落,別為慕容氏。渾庶長,廆正嫡。父在時,分七百戶與渾,渾與廆二部俱牧馬,馬鬥相傷,廆怒,遣使謂渾曰:「先公處分,與兄異部,牧馬何不相遠,而令馬鬥。」渾曰:「馬是畜生,食草飲水,春氣發動,所以致鬥。鬥在於馬,而怒於人耶?乖別甚易,今當去汝於萬里之外矣。」於是擁馬西行,乃西附陰山。今朔方之北。屬永嘉之亂,始度隴西,至於枹罕,而後子孫據有甘松之南,洮水之西,南極於白蘭,在益州西北。甘松山在今交川郡境。今臨洮、和政郡之南及合川郡之地。其地四時常有冰雪,唯六七月雨雹甚盛。若晴,則風飄沙礫。有麥,無穀。其青海,周迴千餘里。海中有小山,每冬冰合後,以良牝馬置此山,至來冬收之,馬有孕,所生得駒,號曰龍種。吐谷渾嘗得波斯草馬,放入海,因生驄駒,能日行千里,故時稱青海驄焉。

  至其孫葉延,以禮云「公孫之子得以王父字為氏」。吾祖始自昌黎,光宅於此,今以吐谷渾為氏,尊祖之義也。自吐谷渾至葉延曾孫視羆,皆有才略,知古今,司馬、博士皆用儒生。至其子阿豺,自稱驃騎將軍、沙州刺史。阿豺兼并羌氐,號為強國,遣使詣宋朝貢。阿豺死,弟慕立,音瑰。遣軍擊乞伏茙蔓,敗之,茙音戎。東奔隴右,慕據有其地。其時赫連定於長安為後魏主所攻敗,擁秦雍戶口十餘萬,西次罕幵,慕拒擊,大破之,生擒定,送於魏。後弟慕延立。魏太武帝遣軍擊延,大破之,慕延率部落西奔白蘭,攻破于闐國,南依罽賓,七年乃還舊土。慕延死,阿豺兄樹落干子拾寅立,始邑於伏羅川。至玄孫夸呂立,自號為可汗,理伏俟城,在青海西十五里,有地方數千里。其西北諸雜種謂之阿貲虜。貲,即移反。

  其南界龍涸城,去成都千餘里。大戍有四,一在清水川,一在赤水,一在澆河,一在吐屈真川,皆子弟所理。其主理慕賀川。西有黃沙,南北百二十里,東西七十里,不生草木。雖有城郭,不居,而隨逐水草。官有王公、僕射、尚書及郎中之號。其主椎直追反髻,以皁為帽。其妻衣織成裙,披錦袍,辮髻於後,首戴金花。丈夫衣服略同於華夏,多以羃羅為冠,亦以繒為帽。婦人皆貫珠束髮,以多為貴。兵器有弓刀甲。國無常賦,須則稅富室、商人,以充用焉。父兄亡,妻後母及嫂等,與北狄俗同。死者亦皆埋殯,其服制,葬訖則除之。性貪婪,忍於殺害。

  後周明帝武成初,夸呂寇涼州,詔賀蘭祥率兵討破之,又攻拔其洮陽、洪和二城,置洮州今臨洮郡地。而還。武帝天和初,其龍涸王莫昌率眾降,以其地為扶州。今同昌郡地。二年,復遣皇太子征之,軍度青海至伏俟城,夸呂遁走,虜其餘眾而還。隋開皇中,夸呂侵弘州,在今安化郡馬嶺縣界。遣上柱國元諧擊之。賊悉發國中兵,自曼頭至於樹敦,甲騎不絕。諧頻擊破之。夸呂率其親兵遠遁,其名王十三人各率部落而降。夸呂在位且百年,死以後還以慕容為姓。其子伏允立。煬帝初,伏允遣子順來朝。帝令鐵勒襲,大敗之。伏允東走,保西平。今西平郡。帝復令觀王雄以掩之,大破其眾。伏允遁逃,部落來降十萬餘口。伏允懼,南遁於山谷閒。其故地皆空,自西平臨羌城以西,且末以東,祁連以南,雪山以北,東西四千里,南北二千里,皆為隋有,置郡縣鎮戍,發天下輕罪徙居之。其地在今西平郡之西,張掖、酒泉郡之北。隋氏置西海、且末、河源等郡。於是留順不之遣。伏允無以自資,率其徒數千騎客於党項。大業末,天下大亂,伏允及順復其故地。

  大唐貞觀中,李靖、侯君集破滅之。伏允遠遁,為左右所殺。其子大寧王順歸降,於是重建其國,封順為西平部王,仍加趉巨屈反胡呂烏甘豆可汗之號,旋又為其下所殺。十年,立順子諾曷缽為河源郡王,主其國,自爾衰弱,而吐蕃強盛。高宗時,為其破滅,諾曷缽以餘眾復來降,中閒叛去。於靈州之境置安樂州,以諾曷缽為刺史,其故地並沒於吐蕃。後又封渠帥慕容宣超為青海王。

  武太后朝,郭元振上安置降吐谷渾狀曰:「臣昨見唐休璟、張錫等,眾議商量,其吐谷渾部落,或擬移就秦今天水郡隴,今汧陽郡或欲移近豐今九原郡靈,今靈武郡。貴令漸去邊隅,使居內地,用為防閑之要,冀免背叛之虞。臣以為並是偏見之一端,未為久長之深冊。若近秦隴,則與監牧雜居;如在豐靈,復與默啜甫邇。必以慮其翻覆,須有遷移,縱至中土,安可易變其本性。至如L爾乙句貴,往年王孝傑奏請自河源軍徙居靈州,用為愜便。及其逃叛之日,穿監牧,掠馬群,所在傷夷,大損州縣,是則遷居中土無益之明驗矣。往者素和貴雖背聖化,只從當所居地叛走,其於中國,無所損傷,但是失少許吐渾耳,豈與句貴之為害同日而語哉!今吐谷渾之降者,非驅略而來,皆是渴慕聖化,衝鋒突刃,棄吐蕃而至者也。臣謂宜當循其情以為制,勿驚擾之,使其情地稍安,則其繫戀心亦日厚。當涼州降者,今武威郡。則宜於涼州左側安置之;當甘州、今張掖郡。肅卅降者,今酒泉郡。則宜於甘、肅左側安置之;當瓜州、今晉昌郡。沙州降者,今燉煌郡。則宜於瓜、沙左側安置之。但吐渾所降之處,皆是其舊居之地,斯輩既投此地,實有戀本之情。若因其所投之地而便居之,其情易安。因數州而磔裂之,則其勢自分。順其情,分其勢,而不擾於人,可謂善奪戎狄之權矣。何要纂聚一處如一國,使情通意合如一家,脫有異志,則一時盡去,傷害州縣,為患滋深。何如分置諸州,使每州皆得吐渾使役,欲有他懷,必不能遠相連結總去。臣愚輒以為勝冊。如允臣此見,其所置之處,仍請簡取當處強明官人,於當處鎮遏之,則小小為非,亦可杜絕。兼每使達蕃情、識利害者,共宣超兄弟一人,歲往巡按,以撫護之,無使侵削其生業,日就樂戀,自亦深矣。如此,臣實為羈縻戎狄之良冊。設使後有去就,不過邊州失少許吐渾,終無傷於中國。今此輩心悠揚而無主,未知所安,不必在早定安置之計,無令驚擾,速生邊患。」

     乙弗敵

  乙弗敵,後魏聞焉,在吐谷渾北。國有屈海,其海周迴千餘里。眾有萬落,風俗與吐谷渾同。然不識五穀,唯食魚與蘇子。蘇子狀若中國枸杞子,或赤或黑。西有契翰一部,風俗亦同,土特多狼。

     宕昌

  宕昌羌,後魏時興焉,亦三苗之胤,與先零、燒當、罕諸部姓別,自立酋帥,皆有地分,不相統攝,宕昌即其一也。俗皆土著,居有棟宇。其屋,織氂牛尾及羖羊毛覆之。無法令,又無徭賦。唯征伐之時,乃相屯聚;不然,則各事生業,不相來往。皆衣裘褐,牧養氂牛、羊、豕,以供其食。俗有蒸報。無文字,但取木榮落以記歲時。三年一相聚,殺牛羊以祭天。俗重虎皮,以之送死。有梁勤者,代為酋帥,得羌豪心,乃自稱王。其界自仇池以西,東西千里;席水以南,南北八百里。仇池山在今同谷郡上祿縣。席水在今天水郡上邽縣。地多山阜,部眾二萬餘落。至其孫彌,始遣使於後魏,太武帝拜為宕昌王。七葉孫彌秦,皆受南北兩朝封爵。宋、齊、梁及魏,並各羈縻之。後見兩魏分隔,永熙末種人企定乃引吐谷渾寇金城,今郡地。後企定弟彌定寇石門戍。周武帝天和初,詔大將軍田弘討平之,以其地為宕州。今懷道郡。

     鄧至

  鄧至,羌之別種也。後魏時興焉。有像舒理者,代為白水酋帥,因地名為號,稱鄧至王。其地自千亭以東,平武以西,汶嶺以北,宕昌以南。今懷道郡之南,通北郡之北,交川、臨翼、同昌郡之地也。風土習俗,與宕昌同。自舒理至十代孫舒彭,附於後魏孝文帝,封甘松縣子、鄧至王。後數代,西魏恭帝初,其主檐術因亂來奔,周文帝遣兵送還,自後無聞。

     党項

  党項羌,在古析支之地,漢西羌之別種。魏晉以降,西羌微弱。周滅宕昌、鄧至之後,党項始強。南雜舂桑、迷桑等羌,北連吐谷渾。其種每姓別自為部落,一姓之中復分為小部落,大者萬餘騎,小者數千騎,不相統一。有細封氏、費聽氏、往利氏、頗超氏、野辭氏、房當氏、米禽氏、拓拔氏,而拓拔最為強族。俗皆土著,有棟宇,織氂牛及羊毛覆之。俗尚武,無法令賦役。其人多壽,年至百五六十歲。不事生產,好為竊盜,常相陵劫。尤重復讎,讎人未得,必蓬頭垢面,跣足蔬食,要斬讎人而後復常。男女並衣裘褐,仍被大。不知耕稼,土無五穀。氣候多風寒。以氂牛、馬、驢、羊、豕為食。五月草始生,八月霜雪降。求大麥於他界,醞以為酒。妻其庶母及伯叔母、嫂、子弟之婦,婬穢蒸報,諸夷中最為甚,然不婚同姓。老死者以為盡天年,親戚不哭,少死者則仰天云枉而悲哭,焚之,名為火葬。無文字,但候草木以記歲時。

  大唐貞觀三年,南會州都督府鄭元遣使招諭,其酋長細封步賴舉部內附,亦自入朝,列其地為軌州,拜步賴為刺史,其後諸部相次內附,列其地為崌、奉、巖、遠四州,各拜首領為刺史。

     白蘭

  白蘭,羌之別種,周時興焉。東北接吐谷渾,西至叱利摸徒,南界那鄂。風俗物產與宕昌同。周武帝保定元年,朝獻使至。

     吐蕃

  吐蕃在吐谷渾西南,不知有國之所由。或云:禿髮利鹿孤有子樊尼,其主檀為乞伏熾盤所滅,樊尼率餘種依沮渠蒙遜,其後子孫西魏時為臨松郡丞今張掖郡張掖縣界。與主簿,皆得眾心,因魏末中華擾亂,招撫群羌,日以強大,遂改姓為窣蘇骨反野,至今故其人號其主曰贊府,貴臣曰主簿。又或云:始祖贊普自言天神所生,號鶻堤悉補野,因以為姓。窣野與悉補野言訛,其實一也。或云本姓棄蘇農也。

  其國出鄯城五百里,過烏海,入吐谷渾部落彌多彌、蘇毗及白蘭等國,至吐蕃界。其國風雨雷雹,每隔日有之。盛夏節氣如中國暮春之月。山有積雪,地有冷瘴,令人氣急,不甚為害。

  其俗重漢繒而貴瑟瑟,男女用為首飾。其君長或在跋布川,或居邏娑川,有小城而不居。坐大帳,張大拂廬,其下可容數百人。兵衛極嚴,而衙府甚狹。俗養牛羊,取乳酪供食,兼取毛為褐而衣焉。不食驢馬肉,以麥為。人死,殺牛馬以殉,取牛馬頭積累於墓上。其墓正方,累石為之,狀若平頭屋。其臣與君自為友,號曰共命人,其數不過五人。君死之日,共命人皆日夜縱酒,葬日,於腳下針,血盡乃死,便以殉葬。又有親信人,用刀當腦縫鋸,亦有將四尺木,大如指,刺兩肋下,死者十有四五,亦殉葬焉。設官,父死子代,絕嗣即近親襲焉。非其種類,輒不相伏。其官章飾有五等:一謂瑟瑟,二謂金,三謂金飾銀上,四謂銀,五謂熟銅。各以方圓三寸,褐上裝之,安膊前,以辨貴賤。法令嚴肅。兵器有弓、刀、楯、、甲、冑。每戰,前隊皆死,後隊方進。人馬俱披鎖子甲,其制甚精,周體皆遍,唯開兩眼,非勁弓利刃之所能傷也。其戰必下馬列行而陣,死則遞收之,終不肯退。槍細,而長於中國者。弓矢弱而甲堅。人皆用劍,不戰亦負劍而行。其驛以鐵箭為契,其箭長七寸,若急驛,膊前加著一銀鶻。有草名速古芒,葉長二寸,狀若斜蒿。有鼠,尾長於常鼠。其國禁殺鼠,殺鼠者加其罪。有可跋海,去赤嶺百里,方圓七十里,東南流入蠻,與蠻西洱河合流而東,號為漾鼻水。又東南出,會川為瀘水焉。自赤嶺至邏娑川,絕無大樹木,唯有楊柳,人以為資。置大論,以統理國事。無文字,刻木結繩為約。徵兵用金箭。寇至舉燧。與其臣下一年一小盟,用羊、狗、彌猴。三年一大盟。用人、馬、牛、驢。以麥熟為歲首。其國都號為邏娑城。用法嚴整,議事則自下而起,因人所利而行之,此其所以能強且久也。重壯賤老,母拜於子。重兵死,惡病終,以累代戰沒者為甲門。臨陣奔北者,懸狐尾於其首,表其似狐之怯。

  其贊普弄贊,雄霸西域。隋開皇中,其主論贊索弄贊都牂牁西疋播城已五十年矣。國界西南與婆羅門接。自大唐初,已有勝兵數十萬,號為強國。男女皆辮髮裘,以|塗面。無器物,以手捧酒而飲之。屈木令圓,以皮作底,就中而食。俗多金及小馬。党項、白蘭諸部及吐谷渾、西域諸國咸畏懼之。

  至其主棄蘇農贊,貞觀十五年正月,以宗室女封文成公主,降於吐蕃贊普,命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送之。贊普親迎於河源,見王人,執子婿禮甚謹。睹大國服飾禮儀之美,俯仰有媿沮之色,謂所親曰:「我祖父未有通婚大國者,今我得尚大唐公主,當築一城,以誇後代。」仍遣酋豪子弟,請入國學,以習詩書。高宗初,封賨王。

  蘇農死,其子早卒,以孫代立,號乞梨拔布,幼小,大相祿東贊攝知國事,總章中,以兵臨吐谷渾。吐谷渾告急。咸亨中,高宗令將軍薛仁貴、郭待封等率眾十餘萬伐之,至大非川,為大論欽陵所敗,因遂滅吐谷渾。欽陵姓薛氏。其父祿東贊頗曉兵術,吐蕃贊府以國事委之,講兵訓師,雅有節制。吐蕃之并兼諸羌,雄霸西土,東贊有力焉。有子五人。及東贊死,欽陵兄弟復專其國。上元中,寇鄯、廓等州。儀鳳三年,遣工部尚書劉審禮為洮河軍總管,率兵十八萬以討之,戰於青海,軍敗,沒於陣。調露二年,中書令李敬玄戰於大非川,又敗績。續遣黑齒常之襲擊,破之。武太后如意初,武威軍總管王孝傑大破吐蕃,復龜茲、于闐、疏勒、碎葉四鎮。

  至萬歲通天初,又寇涼州,執都督許欽明。欽陵兄弟皆有才略,欽陵多居中,諸弟分領方面,諸蕃憚之。二年,吐蕃大論欽陵遣使請和。武太后遣前梓州通泉縣尉郭元振往,至野狐河,與陵遇,陵曰:「大國久不許陵和,陵久不遣蕃使,以久無報命,故去秋有甘涼之抄,斯實陵罪,今欲和好,能無懼乎!」振乃謂曰:「論先考東贊,以宏才大略,服事先朝,結好通親,荷榮承寵,本期傳之永代,垂於無窮。論不慕守舊恩,中致猜阻,無故自絕,日尋干戈,屢犯我河湟,頻擾我邊鄙。且父通之,子絕之,豈為孝乎!父事之,子叛之,豈為忠乎!然論之英聲,籍甚遐外,各自為主,奚為懼乎。」陵曰:「如所來言,陵無憂矣。今天恩既許和好,其兩國戍守,咸請罷置,以便萬姓。各守本境,靡有交爭,豈不休哉!然以西十姓突厥,四鎮諸國,或時附蕃,或時歸漢,斯皆類多翻覆。乞聖恩含弘,拔去鎮守,分離屬國,各建侯王,使其國居,人自為守,既不款漢,又不屬蕃,豈不人免憂虞,荒陬幸甚。」振曰:「十姓、四鎮,本將鎮靜戎落,以撫寧西土,通諸大邦,非有他求。論今奚疑而有憂虞乎?」論曰:「使人此詞,誠為實論。然緣邊守將,多好功名,見利而動,罕守誠信,此蕃國之所為深憂也。」振曰:「十姓諸部,與論種類不同,山川亦異。爰覽古昔,各自區分,復為我編人,積有年歲。今論欲一言而分離數部,得非昧弱苟利乎?」陵曰:「使人豈不疑陵貪冒無厭,謬陳利害,窺竊諸部,以為漢邊患耶?陵雖識不逮遠,請為使人明之。陵若愛漢土地,貪漢財幣,則青海、湟川,實邇漢邊,其去中州,蓋三四千里,必有窺羡,何不爭利於此中。而突厥諸部,懸在萬里之外,磧漠廣莽,殊異中國。安有爭地於萬里外,而能為漢邊患哉!捨近務遠,計豈然也?但中州人士,深謀多計,天下諸國,皆為漢并,雖大海之外,穹塞之表,靡不磨滅矣。今吐蕃塊然獨在者,非漢不貪其土地,不愛其臣僕,實陵兄弟小心謹密,得保守之耳。而十姓中,五咄六諸部落僻近安西,是與吐蕃頗為遼遠。俟斤諸部密近蕃境,其所限者,唯界一磧,騎士騰突,旬月即可以蹂踐蕃庭,為吐蕃之巨蠹者,唯斯一隅。且烏海黃河,關源阻深,風土疫癘,縱有謀夫猛將,亦不能為蕃患矣,故陵無敢謬求。西邊沙路,坦達夷漫,故縱羸兵庸將,亦易以為蕃患,故陵有此請。實非欲侵漁諸部,以生心於漢邊。陵若實有謀漢之懷,有伺隙之意,則甘涼右地,暨於積石,此道綿細,幾二千里,其廣者不過二三百里,狹者纔百里,陵若遣兵,或出張掖,或出玉門,使大國春不遑種,秋無所穫,五六歲中,或可斷漢右界矣,又何為棄所易而窺所難乎?此足明陵心矣。往者高宗以劉審禮有青海之役,乃使黃仁素、賈守義來和。陵之上下將士,咸無猜忌,故邊守不戒嚴。和事曾未畢,則為好功名人崔知辨從五俟斤路,乘我閒隙,瘡痍我眾,驅掠牛羊,蓋以萬計,自此陵之國人大危慄和事矣。今之此求,但懼好功名者之吞噬,冀此為翰屏以虞之,實非有他懷焉。」振曰:「茲事漫汗體大,非末吏所能明。論當發使奉章以聞,取裁於聖主。」陵乃命郎宗乞思若為使。振曰:「今遣使之後,國不可更犯漢邊。且蕃使前後入朝不時遣者,良以使去之後,兵仍犯漢,故朝廷躊,曰是紿徒改反我也。以為偵諜,不以為使人,遂遷延無報。今若踵前陵塞,是故陷所去人使,孰謂請和也。」陵俛首踧踖久之,曰:「陵與國人咸憾崔知辨之前事,故嘗有此舉,以虞好功者之來侵。比實以選練騎士三萬,分路出師。使人既有此言,今既於和事非便,安可相違。」即罷兵散卒,遂指天為信,斯具之表矣。

  振與思若至,時朝廷以四鎮十姓事,欲罷則有所顧,欲拒則有所難,沉吟久之,莫之能決。振為役夏奉戎,竭內事外,非計之得,乃獻疏曰:「臣聞利或生害,害亦生利。國家奄有天下,園囿八荒,而萬機百揆之中,最難消息者,唯吐蕃與默啜耳。今吐蕃請和,默啜受命,是將大利於中國也。若圖之不審,則害亦隨之;如防害有方,則利亦隨之。今欽陵所論,唯分裂十姓地界,抽去四鎮兵防,此是欽陵切論者。若以為可允,則當分明斷決之,若以為不可允,則當設冊以羈縻之,終不可直拒絕以阻其意,使興邊患也。臣竊料此事關隴動靜之機,豈可輕舉措哉。使彼既和未絕,則其惡亦不得頓生。請借人事為比,設如人家遭盜,一則攻其內室,一則寇其外落,主人必不先於外寇而憂在內室矣。何則?以內患近而外患遠也。今國之外患者,十姓四鎮是;內患者,甘、涼、瓜、肅是。復關隴之人,久事屯田戍,向三十年,臣料其力用久竭弊矣。脫一朝甘、涼有不虞,此中豈堪廣調發耶?臣實病之,不知朝廷以為何如。夫善為國者,當先料內以敵外,不貪外以害內。今議事者捨近患而靡卹,務遠患而是貪,臣愚駑,罔識厥策。必以四鎮殷重,事不可依,何不言事以答之。如欽陵云『四鎮諸部與蕃界接,懼漢侵竊,故有是請』,此則吐蕃所要者。然青海、吐蕃密近蘭、金城郡。鄯,今西平郡。北為漢患,實在茲輩,斯亦國家之所要者。今宜報陵云,國家非四鎮,本置此以扼蕃國之尾,分蕃國之力,使不得并兵東侵;今若頓委之於蕃,恐蕃力強,易為東擾;必實無東侵意,則宜還漢吐渾諸部及青海故地,即俟斤部落當以與蕃。如此足塞陵口而和事未全絕也。如後小有乖,則曲在彼。兼西邊諸國,款附歲久,論其情義,豈可與吐蕃同日而言。今未知其利害,未審其情實,逕有分裂,亦恐傷諸國之意,非制馭之長筭也。待籌損益,知其利便,續以有報,如此則亦和未為絕,更使彼蕃懸情上國,是亦誘撫之方。伏願省擇,使無遺筭,以惠百姓也。」

  其後贊府年長,忌欽陵,乃與首領論巖等密圖之。言將獵,召兵執欽陵親黨二千餘人,殺之,自帥眾討欽陵。欽陵自殺,其親信左右同日自殺者百餘人。其弟贊婆,先在東境,率千餘人來降,授右衛大將軍。

  乞梨拔布神龍初死,其子立。乞梨弩悉籠時年七歲,祖母祿沒氏攝位。至中宗神龍三年四月,以所養嗣雍王守禮女封金城公主,出降吐蕃贊普。景龍四年正月,幸始平縣,送金城公主,以左驍衛大將軍楊矩為使。二月,改始平縣為金城縣,又改其地為鳳臺鄉、愴別里。天寶十四年死,其子立,號乞梨悉籠納贊。

     大羊同

  大羊同,東接吐蕃,西接小羊同,北直于闐,東西千餘里,勝兵八九萬人。其人辮髮裘,畜牧為業。地多風雪,冰厚丈餘。所出物產,頗同蕃俗。無文字,但刻木結繩而已。刑法嚴峻。其酋豪死,抉於穴反去其腦,實以珠玉,剖其五臟,易以黃金,假造金鼻銀齒,以人為殉,卜以吉辰,藏諸巖穴,他人莫知其所,多殺牸牛羊馬,以充祭祀,葬畢服除。其王姓姜葛,有四大臣分掌國事。自古未通,大唐貞觀十五年,遣使來朝。

     悉立

  悉立在吐蕃西南,戶五萬,有城邑村落,依溪澗。丈夫以繒綵纏頭,亡褐;婦人辮髮,著短裙。以蒸報為俗。畜多水牛、羖羊、雞、豕。穀宜稻、麥、豆,饒甘蔗諸果。死葬於中野,不為封樹。喪制以黑為衣,一年就吉。刑有刖劓。羈事吐蕃,自古未通中國。大唐貞觀二十年,遣使貢方物。

     章求拔

  章求拔,或云章揭拔,本西羌種也。在悉立西南,居四山之內,近代移出山,西接東天竺,遂改衣服,變西羌之俗。其地延袤八九百里,勝兵二千餘人,居無城郭,好為寇掠,商旅患之。聞悉立入朝,亦遣使朝貢。

     泥婆羅

  泥婆羅國,在吐蕃西。其俗,翦髮與眉齊,穿耳,揎以竹筩,緩至肩者以為姣麗。食用手。其器皆銅。多商賈,少田作。以銅為錢,面文為人,背文為馬。其牛鼻不穿孔。衣服以一幅布蔽身,日數盥漱。以板為屋,壁皆雕畫。俗重博戲。頗解推測盈虛,兼通曆術。事五天神,鐫石為像,每日清水浴神,烹羊而祭。其王那陵提婆,身著真珠諸寶,耳垂金鉤玉鐺,佩寶裝伏突,坐獅子座,常散花燃香,大臣及左右並坐於地。有阿耆婆濔池,周迴二十餘步,以物投之,即生煙焰,懸釜而炊,須臾而熟。唐永徽二年,遣使朝貢。